伊琳依旧在缝隙的那一边看着他。
还有很多人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他,家人、朋友、敌人。
他看着伊琳皱着脸艰难地翻了个身。
他突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里翻涌出温热的液体,气喘吁吁地说:“没用,一点都没用。”
“什么?”
“我说床垫,一点都挡不了雨。”
伊琳沉默了一会儿——她或许意识到了迪克话里真正指向的事,他赎罪般的自我折磨既不能给自己带来安宁,也不能为死者主持正义——但她只是说:“我们现在换地方及时洗个热水澡的话,或许不一定会感冒。”
迪克从床垫底下钻了出来:“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他摘下了面罩,泪痕被密集的雨冲刷干净。
夜翼的制服被剥离身体,伊琳静静地看着他身上斑驳的伤痕,伤口在雨水中被泡得发白。
从背包里翻出的卫衣穿在身上,不一会儿就湿透了。
“走吗?”伊琳伸出手。
迪克垂下眼,两只冰冷的手相触,紧握在一起,手心里渐渐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没有伞吗?”迪克问。
“没有,”伊琳拉着他飞快地跑下阶梯,“所以我们最好走得快一点。”
“床垫怎么办?”
“如果没有人把它们偷走的话,天气好的时候我们说不定可以来看星星。”
公寓起火的第四天
摩托车破开雨帘,雨珠敲打在头盔上,震得人头晕脑胀。
他们在街巷上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选了伊琳曾经住过的小旅馆。
旅馆的门上还挂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标牌,但两人依旧在前台按了许久的铃铛。衣服滴滴答答的淌下的水积起了一小摊,工作人员才面色不善地从后面的休息间转了出来,扔出一把客房的钥匙。
锁芯大概也锈了,钥匙捅了好几下才进去,伊琳站在门口连打了几个喷嚏。
热水器约莫是太阳能的,洗到后半段时水已经有些偏凉了。
伊琳想了想,又探出身子:“一起吗?”
在灯光下,迪克身上的伤显得更为扎眼:他的小腹有一大块黑紫的瘀伤,其余散落着的淤青无数,伊琳还看到他胳膊上一条缝针的伤口,针脚很粗糙,将伤口随意地拉扯在一起。
她非常故意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瞧瞧你,把我男朋友弄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