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望着他,轻飘飘地笑了笑:“只要事成之后你把答应我的三件事做好,挨五十杖算什么?刀子我也能咽下去。”
话落,她消失在阴影中,扶着书墙往下走。
许是错觉,她又看见了雀儿苍白如死鱼的脸,心中升起物伤其类的惧意——她当然知道修逸说这些是什么目的,等着她求他。方才她也生出过这个念头,立马又压了下去。她怕疼,也怕死,但最怕的还是像雀儿一样死得那么窝囊……被高高抛起,又重重摔在地上,真是好蠢的死法。
抵不住的诱惑还是别碰为妙,昭昭抬起头看了看阁顶的微光,暗道一声再见了。
这人漂亮得像在引诱她去摧残,权势又大得让她心生怯懦,净勾起她心中上不得台面的欲念和软弱……好不吉利的骚东西,得赶紧远离。
木屐踩楼梯的噔噔声越来越轻,修逸冷眼看着手边的巾子,默坐良久。终究没忍住,他起身挑开角窗,仔细地睃巡着狂风怒浪中有没有昭昭的身影。
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想到她会水呢。
在水中瞧不见昭昭的身影,修逸皱起眉,耐着性子又观望了会,还是没有。
难道淹死了?
修逸下了楼梯,打开小门,风雨扑面而来,他微微迷了眼。等视线清明,却见昭昭就坐在不远处的岸石上理着衣裳,远远地冲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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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容并不亲近,像是在说——你好经不起逗。
砰的一声,修逸重重合上了门。
——
岛上百廊回转,曲径千折。等昭昭摸着路回去时已是深夜,屋中还亮着灯,是窈娘在等她。
一见昭昭浑身湿淋淋的,窈娘立马找了干净衣裳给她换,又捧了热茶给她喝,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意:“昭昭儿啊……”
昭昭喝了几杯热茶,身上暖了,也笑道:“娘,你收着东西了?”
窈娘连说收着了收着了,指了指昭昭麻烦人送回来的放身公文和户帖,仍有些难以置信:“昭昭儿,你跟娘说实话,这东西你是如何弄来的?上面盖着云州府衙的大印呐……”
昭昭不想多说,拿起那三张公文瞧了瞧,只道:“娘,不提这个,我们说点儿正经的。”
窈娘见她面色凝重,愣住了。
“我明天要出去一趟,不知什么时候回得来。若是三天后我还没回来,你就拿着床下的银票离开王府,带着阿蘅低调过日子。”
“昭昭儿,你要去哪?”
昭昭不答,继续说:“这三张公文,其中两张填你和阿蘅的名字。剩下一张……若是我没回来,你便拿回青阳县让小多填,他平日对我们多有帮扶,还叫了你十几年的干娘,会知恩图报的。”
窈娘的神情一点点黯下去:“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不是遇上,而是我主动找的事。”昭昭摇头,最后叮嘱道:“五千两不是小数,够你和阿蘅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咱们虽然放了身,但还是人见人欺的贱籍,娘你千万别露富,小心些好。”
话说到这份儿上,窈娘再笨也能听出不对劲。她拉着昭昭的手,泪眼朦胧道:“你为什么不能有个女儿家的样子?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不好吗?现在已经有了银子,也不会被逼得去卖身,你还要折腾什么?”
夏虫不可语冰。
昭昭把手抽出来,冷冷道:“你不会明白的。”
说罢,她吹灭了灯,上床裹紧被子,听着窈娘幽咽的哭声睡了过去。
——
前朝吏治腐败,登闻鼓只设在京城中。平民若想击鼓鸣冤,得先从府衙骗来路引,再涉远途、躲盗匪、避凶兽,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进京诉冤。
本朝太祖起于草莽,深知民间疾苦,立国时用一把铁锤砸烂了前朝京中早已腐朽的登闻鼓,冷笑道:“伸冤比去西天取经还难,岂能不亡国!”
是以本朝在各州府衙都设有登闻鼓,免得百姓有冤无处诉。然而年深日久,立国时的清廉开明风气已经消散,官场腐败甚于前朝。百姓怨气冲天,府衙为防登闻鼓被敲,私下派了专人看守。
这天,云州难得放晴。烈日当空,天地似蒸笼。
府衙临街,看门的几个小吏卧在树下躲清闲,喝酒赌钱。
正是嘻嘻哈哈之际,却听有人眯眼往街那头望了望:“老大,你瞧前面是不是有个姑娘,往鼓去了?”
领头小吏继续往地上丢牌,不屑道:“你是被晒昏了头,见鬼了吧?那鼓上密密麻麻全是枯藤杂叶……”
话没说完,那人蹦起身,指着鼓那边儿喊道:“你瞧啊!那女娃把鼓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