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顺着小多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远处,深蓝色的夜空中竟有一位红衣女子悬空而立,仿佛将风踩在了脚底。
“是走索!”
小多眼睛亮晶晶的,他拉着昭昭挤进了人群,隔近了去看杂技。
昭昭仰起头,只见那红衣女子踩着一条细得微不可见的绳索,稳稳地走在空中,高贵得像猫,灵巧得像鸟,明明是在卖艺,垂眼俯视的时候却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耳边不停响起叫好声,昭昭不由看呆了,也跟着拍手叫了几声好,许是错觉,昭昭竟看见那红衣女子冲她笑了笑。
陆上伎乐种类繁多,走索完了之后还有踏滚木、吞火吐刀、流星火爆。两人本想一直看到结束,却听旁边几个看客们说花神庙要闭门了。
小多撺掇昭昭去许愿,一转身刚要走,就见那红衣女子站在不远处,黑如点漆的眼凝望着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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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西域人。
她走到昭昭面前,用胡语说了什么,随后用手指擦掉嘴上的口脂,像赐福般点在了昭昭的眉心,蹁跹远去。
被她点过的那处微微热,昭昭失笑:“她说什么?”
小多挠挠头,也不懂:
“她说……她说……”
恰好旁边有个懂胡语的看客,热情地接过话来:
“她说,所有鸟儿都会飞上天空。”
夜深了,两人踩着花神庙闭门的尾巴赶到,往香火箱里塞了铜钱,跪在了花神娘娘面前。
花神是杨贵妃。
按理说,以色侍人的妓女本该极信奉杨贵妃,可昭昭双手持香,虽是跪着,心里却挤不出半点敬意,只随便拜拜,连愿都没许就起了身。
守在一旁的小尼姑走到两人身前,手中拿着一筒木签,笑道:
“花神娘娘降福,你们二位可要摇签,指引迷途?”
小多听多了戏文,相信英雄起运前总会被神灵指点,于是俯身又拜了拜花神像,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小尼姑手中的签筒。
他闭上眼摇签,口中念念有词,十分虔诚。
不一会,签出了。
小尼姑拿起签,笑道:“一万年来谁着史,三千里外欲封侯——利官进禄。”
小多大喜过望,撺掇着昭昭也试试。
试试也无妨。
昭昭闭上眼,晃动签筒,竟一下出了两根。
小尼姑从地上捡起木签,神色渐渐淡下去,微微皱起了眉。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她顿了顿,又念起第二签:
“往来忘义忘仁者,莫上彭城燕子楼。”
话音未落,小多连忙呸呸呸几声,一边拉着昭昭往外走,一边骂道:
“什么狗屁花神娘娘,阴阳怪气的!”
他气呼呼地走了好远,也不知在气什么,安慰昭昭道:“那些都不准的。”
昭昭不信神佛,更不信命运。一切不能抓在手里,踩在脚底的东西她都不信。
她笑,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起做过的梦:
“小多,帮云儿姐落胎那晚我做了个梦,梦到了个凶巴巴的菩萨,他说我将来会踩着尸山血海走出一条通天歧路。”
小多听后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昭昭儿,你是个女孩儿,哪来机会上战场?而且你不是心狠手辣的人,还尸山血海通天歧路呢……瞎扯!”
两人说说笑笑走了一路,直到现四周的街道上无人,才渐渐噤了声。
已到深夜,街上的铺子关了,摊子撤了,夜风卷着落叶吹动檐下的灯笼,呼呼作响。
“昭昭儿……”小多咽了咽口水,“我晚上好像没吃饱,怎么觉得肚子里有点虚呢。”
怕黑又怕鬼,还上战场?
昭昭白了他一眼,谨慎地打量周围的道路,许是错觉,她竟觉得每一次黑洞洞的巷口都似藏了人一般。
“昭昭儿……”小多冷得搓了搓肩膀,“你说云州这么大个城,应该不会有强盗劫匪吧……”
昭昭正要说不会,就见前面胡同口的阴影里斜剌剌地走出一个长相狠厉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根臂粗的木棍。
两人心里俱是咯噔一声,转身想往后跑,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三个汉子,手中物什在月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