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王熙凤立即便虚心请教,这棋盘是什么材质,棋子应该怎么下第一颗,下棋的规则是什么,如何算是赢。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被梅若芹听起来还不如自家幼弟的问题。
心里对这姑娘越怜惜,梅若芹几乎是不由自主,便将她真当成了自己家的小妹子,轻声细语,开始从头给她讲解:
“上古传说,尧帝子丹朱顽劣,尧帝为教子成材,遂做棋。”
王熙凤眨了眨眼:“是说尧的儿子不学好,尧就弄了棋出来——学棋就能变好?”
梅若芹语塞片刻,莞尔一笑:“为人父母,自是尽己所能教导孩儿。何况学棋一则静心,二则须得学会把控全局、循序渐进,是最练性情的!”
王熙凤心道:那可未必,贾家姐妹最擅棋的迎春那性情,既没学会把控全局,也没学会攻城略地,只把自己练成了个万事都清静无为,有屁的用?!
梅若芹见她不语,知道她必是并不服这个说法的,不由得气得笑,责问道:“怎么,你难道连这话都有异议?”
“我家一个远房……姑姑,擅棋。却极怯懦。身边得力的人被慢慢剪除干净,却无丝毫反应。生平最爱的便是《太上感应篇》。
“后来一忽儿便定了亲,然后一忽儿又被夫家磋磨致死。
“这样的性子,便学再多的棋,又有何用?”王熙凤脱口而出。旋即双手按住嘴巴,一脸惊恐地看着梅若芹,忙又撒开手,低声急道,“好姐姐,你可千万莫要告诉人去!”
梅若芹无奈地推开棋枰看她,过了一时,下了决心:“罢了。这个不教你了。”
转头对梅疏道,“家里是不是带了琴来?”
“带了。不过,是那张姑娘……承徽不大喜欢的。”梅疏低头答话。
梅若芹摇头道:“无妨,抱来。”
等着侍女取琴的工夫,梅若芹便给王熙凤先讲来历:“上古流传,伏羲做琴,以丝为弦,以桐为身。伏羲做独弦。至舜帝定为五弦,即为金木水火土五象。
“后,周文王加一弦,武王后又加一弦,琴定七弦,便是这个了。”
此刻,琴抱来了,梅若芹便把琴放在桌上。王熙凤好奇地伸着脖子瞧。
梅若芹便将琴身推到她面前,一一指点着,轻声道:“上古便以凤比琴。这边是凤头,这是凤颈,肩,腰,这宽的便是凤翅……”
再把琴翻过来,敲给她听,“这是岳山,这是承露,这个洞洞叫龙池,这个叫凤沼……”
各个部位都点完了,又让她摸摸琴弦。
王熙凤小心地碰了碰,便忙缩回了手。
梅若芹莞尔一笑,把琴放好,伸指拨给她看:“这指法叫抹,这是挑……”
铮铮两声,声音不同。
王熙凤惊奇地睁大了眼,眼底满满地跃跃欲试!
梅若芹便拉着她的手:“你来试试!”
“我可以的?”王熙凤脸上的笑容瞬间明亮得耀眼!
梅若芹险些被她的笑容晃着,微微一怔,含笑赞道:“妹妹真是灵动娇艳,明丽动人!如今不过年幼。我如今已经开始期待妹妹盛放之日了。”
又指指自己的琴,让王熙凤:“试试吧!”
王熙凤憨笑着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用食指轻轻勾动琴弦。
嗡!
梅若芹和她相视而笑。
王熙凤高兴起来,手又伸了过去,这次换了中指。
可是她这回蓄了力,只一指头剔出去,丝弦啪地一声,断了!
梅疏立时便急了:“承徽!”
王熙凤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把手往身后藏!
梅若芹一看,脸色大变,推琴便问:“敢是割了手?快拿来,我看看!”
“我,我……”王熙凤无措地被她抓了手去仔细翻看,眼圈儿便红了,“我弄坏了你的琴,你不怨我,还担心我的手……”
梅若芹翻来覆去看她手指无恙,这才松了口气,见她情形,嫣然笑了:“一根丝弦而已,我再寻来,上好就是了。
“再说,我也不大弄它。翻出来也不过是给你讲讲这东西罢了。”
“梅姐姐,你真好!”王熙凤红着眼一把抱住她,眼泪直接落在了她的手上。
这泪烫得梅若芹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