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就算了,实力在这敢怒不敢言,49号又是什么?从没听过这号人,凭什么拿他们当跳板?
云亭身为局外人都能感受到赛场中压抑的紧张感,他看向舞台上表演的选手,侧身想和成誉说话,却发现他状态不太对。
成誉平时笑吟吟的,此刻脸上一点笑意没有,沉默地吃着饼干,咀嚼带着几分沉重。
他垂着眼,浓密的眼睫挡住黑眸,不知在想什么,连云亭叫他都没听见,直到被碰了碰肩膀才抬起头。
“想什么呢?”云亭问。
成誉的目光描摹着云亭清俊隽永的脸庞,压在心里的危机感宛如火山爆发前的土壤,滚烫的岩浆漫过一寸寸土地,心脏龟裂出火焰裂痕。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哑声开口,“云老师,我只是很害怕。”
“我实力不强,能力也不拔尖儿,我知道让你给我编舞是我高攀了,”成誉向来明亮的眼睛此刻充斥着几分黯淡,紧握水瓶的手也泄露心绪,“现在事已至此,我不知道该怎么挽留你。”
说完他就低下头,阴影笼罩脸侧看不清神色。
云亭盯着成誉的发顶,看到上面沾着几片金箔纸,伸手将它们一一捻走,然后拉起成誉的手腕走出赛场大厅。
小比赛的赛场比较寒酸,狭窄的走廊左拐右拐,走出空调房站在林荫下,茂盛的枝叶形成天然屏障,光影斑驳落在二人的肩头。
“成誉,现在是在比赛,你脑子里不可以想那些有的没的,”云亭站在少年面前,鬓角很快出了一层潮湿的薄汗,白皙的脸面无表情,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你现在需要想的是怎么跳好下一场舞,你应该满脑子都是动作和位移节拍,而不是想着如何和我保持现在的关系。”
“上台的是你,参加比赛的也是你,舞蹈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在你心里成绩固然重要,那是因为这份成绩决定我们的关系是否延续。你不看重比赛更不看重舞蹈,你只是看重我,你没有对舞蹈的热爱、没有激情更没有要拿下一切的决心。”
“———成誉,你不配跳舞。”
现在是盛夏天,他们在室外一小会儿便热汗淋漓,可云亭的让成誉背脊窜上阵阵凉意,最后言之凿凿的一句更是给他下了死刑。
喜欢和尊敬的人如此毫不留情地批判,成誉的眼圈儿一下就红了,脸蛋火辣辣的宛如被狠狠扇了一耳光,“你可以说我没有激情、没有要拿下一切的决心,但凭什么说我对舞蹈没有热爱?”
“我十岁开始跳舞,到现在为止八年了。你应该知道十岁才开始学跳舞,起步就比别人晚,而我也不是有天赋潜力的人,只能比别人更努力。别人休息的时候我在练,别人谁教的时候我还在练,别人能轻轻松松拿下冠军,而我拼尽全力只能得个第五第六,这还是我能拿得出手的好成绩!如果我对舞蹈没有热爱就不会跳这么多年,也等不到你!”
窒息一般的高热让云亭白皙的脸蔓上燥热的红,汗水在后背晕开一片湿润,“既然你说对舞蹈有热爱,那就让我看到,而不是想着怎样将这场胜利建立在‘对我’之上。成誉,你对舞蹈不纯粹,如果当初你没有在电脑上看到我,你还会进入这个圈子吗?你会来了解舞蹈吗?”
“我——!”
“你不会。”云亭音量不大,却斩钉截铁地说出答案。
他知道比赛应该心无旁骛,更不能拿别的事来影响状态,可成誉只因为这么几个对手乱掉自己的分寸,往后遇到更厉害的对手又怎么样?
若他真因为邓屹坤和其他实力不弱的对手出现便乱了节奏止步于此,更不配让云亭亲尽全力为他编舞。
云亭没教成誉什么,称不上老师,可编舞和跳舞是相辅相成的事情,他是需要成誉作为向外界传递的工具,但在这个过程中也是成誉走进大众视野中一个绝佳机会。
他们之间早说不清谁比谁获利更高,利益捆绑,是共同进退。
“其实这段时间我挺纳闷儿的,从你的功底来看,看得出来你这些年练得不错,天赋是欠缺但并非没有潜力,为什么次次比赛没有好成绩。”云亭注视成誉的眼几近漠然,“因为你没有投入比赛,也没有投入舞蹈。说白了,你没想过赢。”
“……”成誉攥紧掌心,呼吸略重,笑容面具终于出现裂痕,暴露出被隐藏的锋利锐劲,乌黑的瞳仁流动着晦暗,里面蕴藏着难堪羞恼,一字一顿道,“我没有。”
云亭问:“真的没有吗?那刚才你在舞台上发挥出真实实力了吗?翻云踏海的完成度为什么比练习的时候差?你落地后的跳跃也多了半圈差一点破坏整支的节奏。”
成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无法反驳,这些失误事实。
比赛不是练习,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即便后面动作完成都很好,但这些失误瞒不过评委眼睛,减分是肯定的。
“有些话我不说以为你知道,也是这段时间的相处给你一点面子。”云亭说,“刚才你低头沉默我也以为你在反省,可事实你脑子里只有我们这段关系。”
“我没有……”成誉眼圈儿更红了,“我有好好反省。”
云亭笑了一下,“反省什么?反省不该失误?否则进入不了决赛,我们的合约到此为止?”
成誉又说了一句没有,听起来毫无可信度。
在闷热的天气里风也是热的,反而加重空气里的湿闷感,点点光斑像火星似的点在白色衣服上,炙热的温度像是下一秒就要蹿出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