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低起步完,必然会走得比其他人辛苦很多。
“一开始我爸妈没有管我,他们觉得只是我感兴趣随便玩一玩,只要不耽误学业,影响生活就行。”成誉靠着墙,湿汗的衣服贴在身上并不舒服,没有及时换下已经在慢慢变干,后背一片挥之不去的凉意,“他们给我铺的路是学金融,学管理,以后接手家里的产业。有爸妈打的基础,以后又有爸爸从中辅佐,这会是一条很顺坦的路。”
的确,以成誉家的实力培养他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再加上他自己身为alpha的天资,功成名就不是问题,只是需要时间。
云亭不难想象按照这个发展出来的成誉会是什么样子。
———走着平坦顺遂的道路,成为父母心里的拿出手的骄傲,繁花盛开,路途坦荡,却没有自己。
在得到功名的同时也失去最宝贵的东西———自由。
“真正和父母闹翻的是我提出来要走职业,要上艺术学校,要靠舞团。”成誉平静地讲述过去,“那时候我十二岁,和父母大吵一架,是我印象中最严重的一次争吵。他们不容易我陷得更深,不想让我去尝试看不到终点的路。”
“所以你就搬出来了。”云亭嗓子干涩,能够想象成誉那时候的举步维艰。
成誉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对,他们不给我钱,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逼我低头。可我毕竟是个alpha。”
“虽然那时候我还没分化,但你知道的,青春期总是叛逆。”alpha隐于黑暗的锋锐轮廓随着嘴角勾起的弧度柔和一些,“如果就这么低头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云亭喉结滚动,心口闷闷的,像是被重物击打,钝痛扩散,说不出话。
“我就一直住在朋友家,在网上搜罗报考的资料,寻找适合自己的舞蹈老师,再一边打工赚钱。”
他说得云淡风轻,云亭从这些字句背后看到的是茫然无助的少年。
十二岁,非常懵懂稚嫩的年纪,未经世事,对这个世界的运转毫不了解的程度。
年纪小,圈子小,能够接触的只有家人,换句话说家人是他的全世界。
一旦家人先做的事情不支持,那边是对全世界为敌。
云亭想起自己的十二岁,那时候他接连获奖,已经是众星捧月、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练舞,父母和老师会安排好一切,他要做的就是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保持最好的状态,然后登台获奖。
他设身处地,如果当年他父母不支持自己跳舞,会不会有勇气为了一个看得到摸不着的人对抗。
———不会。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否定。
不是谁都有成誉的这样不顾一切的勇气。
在国外修养那段时间,云亭就有意识到,宿命早在降生起开始谱写,这个世界的困难从未停止过。
酸涩和沉闷从胸口加重扩散,云亭呼吸有些不稳,拿手机拿远一些深深吸了口气。
“后来是我姐姐来找我,她是beta,自从父母有我之后常常忽略她,几乎成了我的背景板。那天,她和我开诚布公聊了许久,我和姐姐的关系说不上很好也不算坏,但那是第一次知道她对我、对父母有这种情绪,不是恨,是不平衡,更不甘心。”
成誉呼吸变重,停顿很久。
云亭没有催促,他也需要缓解复杂的心绪。
成誉在开口时没有一开始的平淡,“她说她支持我学舞蹈,不是为了支持我的梦想,而是想通过这次事情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她的专业是金融管理,一直想证明自己不比任何alpha差。她要趁着这次进公司,必须争取一个平台才有大展身手的机会,要一步步往上走。”
后面的事情不难猜,云亭问:“所以你们达成一致,你退出这场‘竞争’安心学舞,她进公司帮忙?”
“是,她在公司越做越好,好几次凶险的恶意竞争、商业改革她都撑过来了。”提起姐姐,成誉的言语间是发自内心的钦佩,“我一直觉得不能根据性别去评判人的价值,beta未必不如alpha或者是oga,而oga未必不能比alpha强,alpha也不一定非得在不同的领域发光发彩才不丢人。我姐姐证明这是对的,她的能力没有被性别束缚,她会走得更高更远。”
云亭再次看向成斐嫚的照片,露出一个浅浅笑容,“是,你姐姐很优秀,你突发奇想要学舞,对她而言是一个难得机会。”
“小时候吧,我没有要去争的意识,只是听着父母的安排去活。”成誉后脑勺抵着墙,手机发烫,换了只手拿着,“现在姐姐这样,我更不想回去争什么。我们在各自感兴趣的领域里努力,挺好的。”
“至于你刚刚问我怎么熬的,其实不算熬,面对父母压力是挺大的,他们觉得我学了这么多年没有亮眼的成绩,荒废青春、浪费时间,应该早早放弃。但我有姐姐,现在她的实力越来越强,已经能独当一面,可以在父母面前帮我说话。”成誉很轻地笑了一下,“所以云老师,你不用担心我,我有一个好姐姐,这是一件幸福又幸运的事情。”
云亭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握着笔无意识地在纸上勾画,“所以你坚持八年,一方面是想获得成绩,一方面是不想回去给姐姐压力?”
“以姐姐现在的能力,即便我现在回去也不可能给她造成任何威胁和压力。”成誉轻声说,“我想获得更好的成绩不假,更多是,想等你。”
云亭笔尖一滞,目光落在白纸上,画好的舞稿上多出一只眼睛,他不是专业素描,只会用线条勾勒轮廓,形状鲜明,一看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