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雨田村后,南允真辗转去了临海的南平市。南平市有不少姜盛的耳目,南允真只待了两天便去了南平码头,准备乘船去离得不远的白龙岛。
买好票排队上船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
“让一下,麻烦让我一下,让我先上船,求求你们了!”
一个面容憔悴、发型凌乱、衣服破旧的消瘦女子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包袱,向队伍前挤着。不少人露出了不满的神色,但见那女子都快急哭了,也就没与她计较。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队伍后方,突然传来了几个男人的怒喝,“拦住那个疯女人!她是我媳妇儿,她疯了要抱孩子跳海!”
此时,女子正好挤到了南允真身边,她边挤边哭道:“不是的!我不是他媳妇,他是,他是个无赖!”
女子哭得十分可怜,离得近了,南允真看出女子的年龄并不大,也许还不到二十岁,而她那紧紧抱着的包袱里,果然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有人开始阻拦女子,苦口婆心地劝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情回去好好谈谈嘛。”
“对啊,对啊,回去吧,别想不开。”
“回吧回吧,跟你男人回去,这么闹多丢人”
一群群自以为热心肠的路人拦住了女子的去路,女子突然崩溃大哭道:“我说了不是!他不是我老公,他只是个强=暴我的流氓!”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尴尬的气氛蔓延,刚刚还无比热心的大爷大妈们都噤了声,他们看向女子的眼神里,除了同情还多了不少的鄙夷。
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挤了过来,骂道:“贱货!我让你还敢跑?”他们伸出了粗壮的手臂,伸向那惊恐女子干瘦的脖颈。
一直冷眼注视着一切的南允真突然出手,他一手揽住了女子轻轻推向了身后,一只手钳住了男人的手腕,往反方向狠狠一扭。只听一声哀嚎,男人握着晃荡的胳膊摔倒在了地上。
“你!你是谁?”男人的同伴吼道。他们见南允真身手不凡,均不敢贸然接近,吼出的声音还有几分颤抖,透着几分恐惧。
戴着口罩的南允真,眼里露出了阴寒的杀意,他招了招手,说道:“不用管我是谁,想找死就过来!”
地上的男人停止了哀嚎,吼道:“肯定是这贱货的姘头!给我打死他,打死他们!”
三个男人冲了上来,围观群众惊恐散开,但那女子没退,她看着南允真轻而易举解决三个人的背影,原本绝望痛苦的眼里闪烁出了希望的光芒。
南允真救了这位名叫车有珍的可怜女子,和她一起去了白龙岛,住在了她的老宅里。
车有珍同样父母双亡,但她在世上还有一个最亲的亲人,就是她那个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女儿。
后来,小女婴的生父时常找上门来,均被南允真打跑了,最严重的一次直接打折了腿,打得他再也不敢出现在白龙岛上。
在白龙岛的村民眼里,南允真仿佛成为了车有珍的丈夫,成为了这个小女婴的父亲。
车有珍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厚,去海产养殖场工作的路上遇到村民问起:“你丈夫呢?”她就会羞涩地垂下头,说道:“他在家看着喜恩呢。”
“你们家也真有意思,男人在家里看孩子,女人出来干活,”村民善意地打趣道。
车有珍连忙替南允真辩解:“他喜欢孩子!而且,他也不会干这些活儿,但他很厉害,你们不都见识过吗?”
“是是是,你男人最厉害了,”有位婶婶凑上前来,小声问道:“在床上也这么厉害?”
车有珍红了脸,连忙跑走了,跑远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因为只有她知道,南允真根本就不是她的丈夫,而且南允真喜欢的是一个远在金山市的男人。
南允真从来没有向车有珍隐藏过自己的身份,他把车有珍当成了朋友,两人在无数个夜晚,倾诉完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经历。即使知道南允真用情至深,忘不了金山市的那个男人,但车有珍也一直抱着一个幻想:或许有一天,南允真会喜欢上我的,会成为我真正的丈夫的。
这天,太阳很毒,正投喂饵料的车有珍晕倒在了船上,婶婶们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到了村里的诊所,叫来了南允真。
南允真抱着孩子等在了诊所里,经验老道的医生给出了一个让他惊讶的诊断结果:胃癌。
后来,南允真带着车有珍去了南平市的大医院,得到了更加准确的结果:胃癌晚期。
在一个火红的晚霞布满天空的非常非常美丽的傍晚,南允真一手托着孩子喜恩,一手搀扶着车有珍走下了回到白龙岛的轮船。
站在码头上,两人都不想再迈开一步,只想静静地站着,欣赏着天边的美景。
那是出生在内陆的南允真很少见过的,海上的晚霞。
一辈子凄苦不顺的车有珍,很少能有这样的机会:没有父母的打骂和催促,没有仇人的追赶和逼迫,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有珍爱的人在身边,一起欣赏这辈子,最后的美景。
小小的喜恩在南允真怀里探出了手,咿咿呀呀,车有珍转头,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南允真和喜恩,嘴角扬起了笑,泪水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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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有珍的病情恶化得很快,进入冬季后,便一直卧床不起,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
南允真一直悉心照顾,还时常把喜恩带到车有珍床边逗她开心。
一天,趁车有珍状态还挺好的时候,南允真来到了她身边握住了她枯瘦的手,轻声说道:“有珍,十二月了,你知道的,我该离开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