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火堆烧旺了些,将整间房燃得暖烘烘的,与屋外带着寒意的细雨彻底隔绝开。
下楼后再次检查门窗,段煊把郁酌在火旁按下坐好,递给他一盒开好的罐头,接着捏了捏他的后颈,打量几眼后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两人对这事已经心照不宣,郁酌虽然不肯承认,但也没嘴硬,按了一下手腕,没抬眼就开口回答。
“疼的。”
“疼就把头发擦干,你如果就这样睡一晚,我们明天也不用赶路了。”
段煊眉骨压低,捋了一把对方湿漉漉的发尾,把郁酌肩头的干毛巾蒙在他脑袋上,使劲搓了搓,动作看起来有些粗暴,却也注意着力道。
被水珠拍了一脸,郁酌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调整好姿势后,心安理得地向后仰了仰,半张脸被火光染上一层暖色,嘴上又说:“谢谢小段哥哥。”
整理完后,窗外已经彻底蒙上一层暗色。
他们在这里暂住,没有带任何装备,段煊不放心夜间的安全,心中始终警惕着,没打算休息。
郁酌倒是早就升起倦意,眼皮沉重,又被周身涌动的不适刺激着神经,上床后,脸色间浮现出病态的苍白。
他看向段煊:“段哥,你不睡吗?”
段煊指了一下门口:“没有防护,我在这儿看着,你睡吧。”
见对方这么说,郁酌没再说其他的,盯着跃动的火光看了几眼,又突然想起什么:“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早就好了。”
段煊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转头瞥他一眼,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这种小伤,又不是伤筋动骨,等上两三天就能自己愈合。”
郁酌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不满地压了压嘴角,顿了几秒,又下意识露出点笑容来,没计较:“给我看看。”
也许是因为生病,他在这时候显得有些执拗,段煊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架不住对方再三要求,还是在床边坐下。
郁酌一圈一圈拆下绷带,那道近手臂一半长的伤口就露了出来。
比起之前的血流不止确实好了许多,得益于末世后身体素质的强化,虽然还没结痂,也隐隐有了要愈合的趋势,但这不算小伤,只过去半日,伤痕深可见骨,看起来仍然有些惨烈。
“两三天就能好,又不代表现在不疼。”
重新上了一遍药,郁酌垂下眼,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很轻地朝他伤口吹了一下。
段煊原本盯着他看了半晌,一直没出声,郁酌正微微低着头,半张脸被发梢遮挡住,于是他的目光便落在他细长的睫毛上,好一会儿没出声。
见对方这样说,紧接着,伤口处微微泛起痒意,段煊指尖紧了紧,突然惊醒似的,心跳停了一瞬。
他伸手将绷带拿走:“我自己来。”
郁酌抬眼看他。
段煊这时候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了,喉结微动,下意识侧过头。
两人挨得极近,气息交缠在一起,他心里不断闪过自己刚才瞥见的,对方抖动的睫毛,白皙且脆弱的脖颈,还有上药时因为生病而带着滚烫热度的指尖。
他喘了口气,伸手盖住对方的眼睛:“时间很晚了,睡吧。”
郁酌本来就是强撑着,眼前猝不及防地暗下来,没来得及挣扎。
一闭上眼,整个人就陷进枕头里睡着了。
直至夜深,火堆将熄,只剩下一点余烬,散发着随后的热意,又被重新添柴燃烧起来。
摇曳的火光中,噼里啪啦的柴火声遮盖了雨滴敲击玻璃的响动,嘈杂却又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郁酌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想要坐起身来。
段煊本来就没睡熟,听到动静,警惕地睁开眼睛。
“段哥……”
黑暗中,段煊听到对方开口,语气很惊慌似的。
“怎么了?”
段煊拧起眉,走到床边后,熟练地贴了贴他的脸,温度没降。
他捏了一下郁酌的手心,出门打了一盆水回来,毛巾沾湿后搭上他的额头。
白天药效短暂地强烈了一阵,而后又渐渐平息,郁酌本来以为没事了,却没想到药效并没有真正褪去,只是暗自蛰伏着,到了深夜,阴雨连绵,空气中弥漫着潮气,又趁着他最放松的时候开始发挥作用。
他一直没醒,也许是太疼了,眉头紧皱着,嘴唇干燥得泛白,感受到额间传来的冰凉触感后,半睁了一下眼睛,目光却有些无神。
“段哥……”
他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于是段煊凑近了些:“什么?”
其实郁酌这时候没什么意识,只是一直觉得冷,明明门窗紧闭,却像是有刺骨的寒风一个劲往身体里钻,冻得人发抖,骨头生疼,又小声说:“我好冷。”
段煊嘴唇紧抿着,略带躁意地蹙了一下眉头,手掌贴在他脸侧探了一下温度,接着又揉了揉对方的手心:“好点没。”
他还是在说冷。
即使裹上了几层被子,郁酌仍然在发抖,段煊在原地焦躁地站了几秒,又看了一眼他毫无血色的脸,最终在床边坐下。
重新搭上毛巾,段煊把郁酌扶起来一些,几乎将人拢进怀里,他腰腹间肌肉分明,不管是身体还是脾气似乎都是硬邦邦的,摸起来却很柔软,周身的体温也一点点传递过去。
郁酌平时不爱听话,现在却循着温度,顺从地贴近了些,双手紧紧环住他。
折腾了好一阵,郁酌一直小声说冷说疼,半晌,也许是慢慢开始恢复,他又嘀咕血腥味太重,于是段煊只能离他远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