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你要等……
清旖:
展信佳。
今天参与一个颁奖仪式,竟然碰到了曼恩教授,他还和我问起了你。
晚饭是我们在一起吃的,我先到了一会儿,餐厅旁就是查尔斯河,想起来以前在万师傅的相机店的时候,如果碰上没客人的日子,我坐在店里发呆,一回头就能看见黎江。
说起来还有些恍惚。
他又聊到我,说你曾经给他说我很热爱数学。清旖,其实我从未告诉过你,当年我之所以喜欢数学,或许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对此有天赋。
我很愧对你所说的热爱。因为我学数学算是简单,攻破难题的时候一环扣一环才会感到酣畅淋漓。下午在哈佛,听见各位前辈们对于数字的理解,甚至是听见我的队友joseph作报告的时候,我都觉得自惭形秽。
我想真正的热爱是不求回报的。
而我选择了另一个专业、另一个职业,其实是在为了生活和金钱忙碌奔波。
我是一个如此庸俗的人。
沈翌
清旖:
展信佳。
遇见一个人很像你,她也喜欢穿长裙。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想起来那年同学聚会,你也穿的是这样一条差不多的裙子,头发绾起来很漂亮。于是我无法抑制地开始想象,如果你和我一起来了美国,会是怎样的生活。
我一定也会陪你去逛宜家吧?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多少是带着点私心的。西海岸的宜家旁边有一家披萨店,据说那里的面包很难吃,但是意面应该不错,孟晨每一次路过都不会错过。
孟晨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如果有机会,我会介绍你们认识。
明天要去一趟大学实验室,早睡。
沈翌
清旖:
展信佳。
不知这封信到你手里的时候会是什么季节,伦敦刚下过一场大雪,隔壁的库珀去世了。
这几年他与我关系甚好,装好假肢以后偶尔他也会一个人出行。那一天实在是过了太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我从门口的地毯下勾出他的钥匙,才发现他已经一个人偷偷离开很久了。
他是一个很有趣的老头,楼上喜欢出门看画展的奶奶和我聊天,说我这个屋子的上一任租户搬走,多少其实都是因为库珀。他喜欢讲自己的故事,讲自己当年在西雅图经历过一次雷电、经历过车祸,还遇见过龙卷风。看起来不着边际的故事,我愿意听他讲,因为我知道他太孤独了。
房东太太也曾经和我说过很多次可以不用理他,可我觉得这是一件善事,至少我让他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有了勇气,安装了假肢,还去看了更远的世界。
他的后事是我负责的,他没什么亲人朋友,我和孟晨,还有几个认识他的同事,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唯一证明了。
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来爷爷,每一次和他打电话他都告诉我自己很好,真的好吗?我不知道。我常常会想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真正支撑我走到这里的又是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了,那时候我孑然一身,是不是也会像库珀这样?除了你,除了孟晨,除了万师傅,再没有人能够证明我活过了。
沈翌于伦敦家中
清旖:
我很想你。
清旖:
展信佳。
又是年底了。
我向公司休了年假,从伦敦到哥本哈根,一路走过了斯塔万格和赫尔辛基。
现在我躲在雷克雅未克的一家旅店里,灯光昏暗,想着是否要写些什么。
今天在从机场出来的大巴上,我恍惚间想起来很多年前你说过想要一起看一场大雪,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这个愿望有没有实现。
司机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只能用英语和他应付,等我想起来自己还在旅行的时候,却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这辆大巴上除了我就只剩下另一名黑人了,异国他乡,这是我被调去英国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恐惧,但等到天边的极光慢慢蔓延开来的时候,那一瞬间我竟然又觉得算了,管他是因为什么被困在这里呢。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老板那堆我听不懂的语言原来只是在咒骂雪下的太大。那位黑人睡醒以后充当了我的临时翻译,我们三人还合作给车子换了防滑链。
一直到深夜才真正抵达我居住的地方,邻居也是来旅行的人,他们正在烤鱼吃。听见声音便招呼着我一起,我拒绝了。
等到把行李收拾好,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在美国时听同事说雪大的时候要扫雪,我在伦敦一直住的是公寓,想起来还有些新鲜。于是我像个笨蛋一样,在凌晨拿着扫帚去扫台阶上的雪,扫不尽,累了想摸烟才想起来冰岛禁烟。
于是扭头扔了扫帚转回房间准备睡觉。
好吧,到最后了,我其实只是想说:北欧的景色很漂亮,可是这么多年我也看腻了。一望无际的白,单薄又没有生命力,实在让人活跃不起来。很没有意思。
但如果你在就好了。
沈翌于冰岛、雪夜
全文完
圣诞来临的前夕,多伦多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实验室的同窗邀请沈翌去斯卡伯勒过节,她说那里有一场圣诞集会,很多人都会扮作圣诞老人的样子开派对。沈翌以家中的宠物为由婉拒了对方的邀请。
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开着车在大街上闲逛了一圈,等到夜晚即将来临的时候,又去了酿酒历史区,在那里正有一个圣诞集市,灯火璀璨、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