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予看了一眼不停掉眼泪的妹妹,心一狠随后提步就要跑,没成想刚到了门外,迎面而来的人就把他喝止住了。
“秦时予,给我跪下!”
回秦家
这一声呵斥猝不及防,饶是叶澜都被吓得抖了抖。
秦铮沉着脸,麦色肌肤下显得表情更为深沉。他离家进军营时,弟妹不过同这两个孩子一般年纪,虽不多曾管教,但也知不懂规矩不知礼节日后会吃多大的亏。
时家两个孩子是逃过难吃过苦的,予哥儿因着是男孩,人芽子想把他卖给一户人家。月姐儿就苦的多,原是要被发卖进娼楼,小时奴役,长大了就接客的。也不知予哥儿发了什么狠,不仅从人芽子手上逃了出来,还找回了妹妹。二人一路乞讨流浪,这才得幸遇见了秦铮。
流浪久了,多的是为了夺一点吃食大动干戈的时候,哪里会在意什么长幼尊卑的规矩。不甘受管教的性格在骨子里潜移默化形成,尤其是年纪稍大的秦时予。他们在秦铮面前还乖巧,到了外边就是野。有些事秦铮心里有底,偏予哥儿不会在他跟前显露丝毫凶性,他也不知如何约束的好。
见晓叶澜的所作所为,秦铮明了她是对的,便由她去了。好在留了个心眼,否则还真会闹出事来。
“你若还把我当你大哥,这大嫂便得叫,目无尊长,更得道歉。”
秦铮已经入了院子,唯留秦时予杵在门口不知进退。叶老爹匆匆赶来,拉着予哥儿的胳膊往里走,“小孩子家家,做大人的何必计较。你跟你大哥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了。”
“您若再帮着他,我便不顾及情分了。”
叶澜坐在院里不出声,心中却在感慨这秦铮是个明事理的。
见秦铮不为所动,叶老爹又来拉叶澜。她自然不会劝阻,要是连秦铮都管不住,日后指不定会生出多少事端。她让出位置,按着叶老爹的肩膀让他坐下,“这事儿您就别管了,秦铮心中有数。”
再说那秦时予,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往回迈出的步子似有千斤重,走到秦铮面前,“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来,扬起的沙尘都迷眼。
“这一米一水,你可有经过一丝手,流过一滴汗?未经人家允许,哪怕是自家人,不说而取,那便是盗!你是秦家人,是有名有姓的孩子,如今跟外面的野孩子有何区别。若是到了街上,你可知盗窃是要杖责的!”
月姐儿跑到哥哥身边,也随着哥哥的动作一起跪了下来。
秦时予推搡着月姐儿不让她跪,力道大了些,月姐儿那小身板一下被他推到了地上。她本来就被这情形吓了一道,现在又被这么一推,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秦铮知他是个称职的好哥哥,又道,“月姐儿成日跟在你身后,视你为榜样,你这个哥哥,便是这样以身作则的?”
跪在地上的身子颤了颤。
秦铮手掌拍桌,惊得桌上茶盏一阵响,“你可知错?!”
“时予知错,还请大哥、大嫂原谅。”
终是岁数大些的孩子,没像月姐儿一样哭得泪眼汪汪,眼眶泛着水汽也死咬着唇不出声。秦铮说了句“知错能改,这才是男儿郎该有的样子”,便让他去墙角站着,今晚不许吃饭。
小身板往墙角站,背着人快速用袖子抹干了眼泪。月姐儿也跟着站,叶澜做好了晚饭,听见动静的秦时予推推妹妹的胳膊,瓮声瓮气叫她,“快去吃饭,听到没?”
月姐儿犹豫着要不要去。她没吃糖水,肚子里空空的,听见秦铮叫她,这才挪开步子一步三回头地走过去,小脑瓜子却在餐桌上盘算如何给哥哥送去些吃的好。这点小心思大人哪能不知道,秦铮下了狠话,谁要是给他送了吃的,那便一块饿着。
剩的糖水一人一碗吃了个干净,连碗里沾的甜味儿都给洗了去。
是夜,谁都是揣着满肚子睡的。唯有秦时予空着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这一遭,秦时予明显老实很多,叶澜到秦家的过程也很顺利。她可记得原着里秦时予背地里没少给原主下绊子,这才在正式回秦家前给秦时予树些规矩。
行囊早在成婚时就搬来了秦家,如今没什么要带来的。叶澜跟在秦铮身后,由他领着进了院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秦家比老叶家还显破落。
院外围着的篱笆稀疏半塌,院子里有一棵不知什么树,长得歪七扭八,除此之外光秃秃的,里头还放了一把未完工的长椅,没收拾的木屑落了一地。两个孩子正蹲在房前玩泥巴,听见动静也只是回头瞥了一眼,不咸不淡叫了人,接着继续和泥团。
瓦缝布满干枯泛黄的青苔,有几处明显破落,又用碎瓦盖上。房屋已显破败,风一吹,不知是窗棂还是木门发出了吱呀声。再往里头一看,房梁似是有虫蛀了,仰头看时有尘落尽眼睛里。
到处都像覆了层灰,帷帐脏兮兮的,也不知怎么睡下去的。
知道秦大糙,没想到这么糙。叶澜两眼一黑,知晓又有得要忙了。
秦铮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平日里不是上山就是下地,若是独自一人还好,偏家里有两个小孩,洗衣做饭都是他一人操拾,属实没时间料理家事。
“你先暂且忍耐一下,等农忙结束我来收拾。”
乡下农事一茬接着一茬,要是等到农忙结束,屋子怕是都已经塌了。叶澜摇摇头,这样的地方住着心里有疙瘩,说什么都要现在解决掉一部分。她让秦铮把帷幔、床罩子都扯了下来,倒上些茶枯粉去河边浆洗。自己则是打了水,湿了帕子,开始擦屋里的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