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一颤,长剑“咣当”落下。
青年抬手轻触了下脖颈的伤,他又望着沈嘉禾笑,言语里难掩委屈:“特意穿了这身衣裳,还以为将军一眼就能将我认出来呢。”
夜夜盼
沈嘉禾头一回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害怕,上车看到这身熟悉衣裳的一剎那,她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在那一瞬间骤然停止,随之而来的是漫无边际的懊悔,她该带祝云意同行,不该把他一个人丢在郢京的!
陆敬祯看她眼眶有点红,刚张了口,便见面前之人猛地朝自己扑来,力道之大令他下意识扶住车璧才不至于栽倒。
“将军……”
沈嘉禾忍住哽咽:“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来的路上遇到了姓陆的,我以为你被他杀了!”
郡主抱得太紧,陆敬祯有种被扼住了脖子的感觉,他没有任何惊慌害怕,反而有些欢喜。他清晰地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莫名开始加快的心跳。
郡主在担心他啊。
他抬手轻轻环住她的身体拍了拍,这才又浅声道:“是在路上遇到了,不过是我特意等着他。”
沈嘉禾倏地松了手,忙推开他:“我不是让你不要乱来?”
这次陆敬祯是代表天子来监军,他带了多少人马,身边多少高手,祝云意他清楚吗?他一个病秧子带了个被江湖追杀的严冬,还有一个号称百岁的小骗子,他怎么敢?!
面前书生仍是挂着温柔笑意,脸上丝毫瞧不出害怕,他俯身拉住她的手,话语轻弱却笃定:“没有乱来,一切都很顺利。对了,将军看我的脸,怎么样,像不像?”他往她面前凑了些,眼底仍是带着温润盈亮的笑意,“云道长给我易容的,还把严冬易容成了陆首辅身边的随从。”
沈嘉禾微微一怔:“你说外头的是严冬?”
怪不得看那随从笑得有些不太一样。
“嗯。”陆敬祯点头。
这么说来,她之前看到的人果然是那个小道士了。
沈嘉禾对易容术自然有所耳闻,一般是用人皮面具易容,但有种高级易容术不必贴面具,似乎是用什么秘术,能以假乱真……
“我从前听闻苗疆那边有这样的易容术,没想到云道长这都会?”沈嘉禾不禁伸手摸了摸面前书生的脸,竟真实得完全看不出破绽,“这是怎么做到的?”
陆敬祯微愣了下,虽然他这脸没用什么秘术,却没想到沈嘉禾知道这种秘术出自苗疆,这倒是也不必他解释了。
云深处当然不会,会的是出身苗疆的辛衣舒,不过这种秘术有损使用者的元气,辛衣舒自己都很少会用。比起这种秘术,她还是人皮面具用得更多,只是面具制作繁琐,每一张都十分珍贵。
他悄然垂目看了眼地上的“陆敬祯”,又道:“他在江湖上涉猎广,我先前也不知道他还有这本事。你摸摸这。”
他将沈嘉禾的手拉至耳后,在他耳后寸余的发间,沈嘉禾摸到了一枚银针。她的指尖微颤,听他轻声道:“左右各一针,配合苗疆特有的秘药便能成事。”
沈嘉禾错愕问:“那便这样一直扎着?不疼吗?不小心碰到怎么办?”
陆敬祯笑:“满七日便能定型,今晚就能拔。”
“定型?”沈嘉禾被吓一跳,“那你怎么换回自己的脸?”
陆敬祯微噎:“哦……云道长能换回来的……放心。别的稍后再说,先进城。”
沈嘉禾还是有些担心,但也知道他们在马车上待太久确实不妥。
外头,季华章等得心焦,刚看沈将军上马车的架势想是去杀人,他就十分担心。后来他还在马车内听到兵器落地的声响,当时都惊动了边上的金吾卫,结果硬是被陆首辅身边的随从给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要不是他听金吾卫的口气,这个随从是陆首辅的心腹,他都快怀疑这人是不是被沈将军给买通了。
季华章扭头见徐成安脸色铁青按着腰间的佩刀,目光死死盯住前面马车,他忍不住走过去嘲讽道:“徐校尉拿刀干什么?难道沈将军还有胆子对监军大人动手?”
虽然沈将军和陆首辅的恩怨由来已久,但眼下境地他沈将军敢?
徐成安抿唇不语,陆狗这么算计将军,依将军的脾气把人摁在马车内打一顿也不是没可能。
一个对行军打仗屁都不懂的文官,还妄想来抢他们的功劳!
徐成安十分后悔当初在郢京没半夜把人掳出来吊城门上!
今日就算将军真的没压住脾气把事闹大,他们整个豫北军都会支持将军的!
大战当即,就算天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办将军吧?
等来日将军收复失地立了功,这种殴打陆狗的事也不算大事了。
徐成安的指腹磨着刀鞘正酝酿着快速出刀的准备,便见前面马车车帘被人掀开,沈将军弯腰出来,利落下地,朝边上的侍从道:“陆大人舟车劳顿,先进城吧。”
东烟冲沈嘉禾一笑:“是,将军。”
季华章忙越过沈嘉禾迎到马车边上,十分恭敬谄媚:“下官已经将府邸收拾好,恭迎大人下榻。”
车内之人淡淡道:“有劳。”
徐成安有些没回过神来,还以为将军同陆狗会起冲突,但眼下这种十分和谐的关系是怎么回事?
见自家将军信步走来,脸上笑容不减,徐成安跟上压着声问:“他不是来抢功劳的?”
“你说陆首辅?”沈嘉禾从士兵手里接过马缰绳,利落翻身上马,“陆首辅自然是来抢功劳的。”
徐成安:“……那您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