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实在想象不到白驹叔叔凄凉狼狈的样子。
只记得以往白驹叔叔每次给他零花钱都十分爽快,像个仗义疏财的豪侠。这个曾经是他偶像存在的人,一夜之间,就跟他还有霍家没有一点关系了。
“现而今,还有人敢触碰这底线!白石,你来说,现下要怎么办?”霍千羽正言厉色,向老冯一摆手。
老冯将一迭迭财经报纸分发到在场的霍家人手上。
老一辈的人,还是习惯性地从报纸上获取信息。年轻一辈,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又得崩住,差点儿没忍出内伤来。
云天接过,只见报纸上大字标题:海外富商秦楼被捕入狱,涉嫌贿赂澳洲公职人员。
主配图是狱中被铐着手铐的一名青年男子,短发,金框眼镜挡不住其锐利目光。主配图下方跟着两张小图,其一为秦楼在墨尔本主街区办公大厦的远景照,第二张小图则是秦楼跟五六个朋友在赌桌前抛掷筹码的照片。
照片下方一行斜体印刷体:秦楼包机澳门新葡京赌场,当晚豪赌千万。摄于2018年1月3日。
那一堆朋友中,有个被红色水笔圈住,梳着辫子头的年轻男孩儿。
红色的笔迹渗透纸质的纤维,蔓延出一簇不规则的线条,活像对战游戏里瞄准目标的瞄准镜。
云天年少记忆中的霍寻欢,与照片上神似。对应上今天连帽衫下露出来的那半张脸,板上钉钉。他抬头望向对面,叔叔霍白石的脸色微变,面颊的细纹微动。
霍白石将报纸轻放在条台上,语气中带着怒气:“寻欢,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爸,我只是凑热闹,没去赌。”霍寻欢依旧是混不吝的死样子。
“那里是凑热闹的地方吗?”白石半拧着身子训斥。
“以后不会去了。”霍寻欢当即服软。
“小姑,寻欢我带回去教训。今天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先······”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慢着。”霍千羽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但她也忌惮白石直接放狠话、带着寻欢一起脱离霍家。毕竟白字辈里,白石是唯一一个从不把自己当霍家人的家伙。
家族队伍不好带啊,决不能说散就散。
霍千羽继续说:“这样的事情,一旦纵容,早晚要出大乱。我最近也听说了,寻欢的跑车莫名其妙丢了,或许下一次还会有别的东西不翼而飞。”
“小姑,您多虑了。您还是多操心家族大事吧,我们自家的小事,不劳您分神。”霍白石的下颌动了动,似乎极力在忍耐。
“白石,你不能再娇惯他。都这么大了,没有一点霍家人应有的样子。有谁家的孩子像他这样二十几岁就嚷嚷着退休的?”霍千羽苦口婆心。
“我还养得起。”白城倒被小姑说的轻笑起来,随手拿起条台上的茶盏饮茶。
“不把我气死,你不舒服是吗?”老太太气得跺脚:“明天就让寻欢搬到我这里来,我亲自管教。”
霍千羽,商界拼命三娘,家族扛把子。落在她手里,霍寻欢还能有个好?
霍寻欢摘掉帽子,挽在头顶的辫子马尾露出来,不羁而帅气。一双耳朵冒着小尖尖,十分像猫耳。他眉头微挑,星目大睁:“姑奶奶,我对狗毛过敏。”
霍云野噗的一声笑起来。
霍千羽的爱犬万年,是条已经十多岁的拉布拉多,通体雪白仅耳朵处略微发黄,一直被霍千羽视为掌上明珠。许是年纪太大的缘故,万年越来越黏人,这两年几乎跟霍千羽形影不离。
此时,霍云野接话说:“姑奶奶,气大伤身。不如让寻欢跟我一起做项目吧,我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正缺帮手呢。”
霍云天在心里翻白眼,霍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霍野跟霍寻是穿一条裙子长大的?把这两个人放一起,就是一个祸害遇到另外一个,霍霍到家了。
岂料老太太笑道:“好主意,好主意。”
霍云野,冲着寻欢浅笑,像是在说:兄弟,还得靠姐姐拉你一把。
“云天”老太太接着说。
霍云天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现在云芯的业务发展势头不错,给寻欢安排个职位,好好历练历练,免得总给你小叔惹麻烦。”
这话,云天难以反驳,年前刚把部分业务线路的经营数据同步给老太太,老太太心跟明镜似的。
“我倒是没问题。就怕堂弟自己不愿意。”云天回复地恭敬,却眼神锋利地刺向霍寻欢。
霍寻欢见状,赶紧接话:“姑奶奶,霍闯这么忙,哪顾得上我?我发誓跟着霍野,绝对勤勤恳恳、老老实实。”
云字辈的年轻人,自小相互唤名都自动把云字去掉。
霍云野叫霍野,霍云帆唤霍帆。霍寻欢是白石直接取的名儿,他坚决不接受排辈,说就要这孩子一辈子寻欢作乐,他单字的称呼是霍寻。霍云天,闯祸大王,霍闯。
“霍野做的是娱乐业,身边人多杂乱。云天会逐步介入家族的管理,稍把手带带你,不是很寻常吗?白石,你说是吧?”
此话一出,祠堂霎时安静下来。霍家的老少,在场的或是在线的,都明白了——霍千羽这是明确表态,要扶持云天成为新一任家主。
云天倒是云淡风轻。
霍野捺着惊讶、只用那双晶亮的眸子探视姑奶奶霍千羽,寻找她要这么做的答案。
白石想了想,其实,只要不把寻欢送到姑姑这里,他都不会反对。霍野在生意场上做得如何,他不关心,但娱乐业是个大染缸,他却晓得。毕竟,文艺与娱乐在这个时代有太多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