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最终回复:“我听小姑安排。”
身后霍寻欢低声央求道:“老爸。你难道忘了,霍闯就是个暴力狂,他···他十几岁的时候,就生生打掉我一颗牙。”
还翻旧账呢。要不是当年你把我模型搞坏,我当年肯定捧个市里少年手工赛的奖杯回来。霍云天实在瞧他不起。
“那就这么定了。”霍千羽顺着霍野灼热的目光回望过去,平静地宣布:“另外,再强调一下,新一代的霍家家主之争,云字辈的孩子们想参与的来着不拒。规矩不变,各凭本事······”
此时,霍帆默默摘下助听器,反正下面的话题,他既不关心,也与他无关。
家族会议(二)
霍千羽领军布局房产业的二十年里,做大霍氏家族,碾压千字辈同仁,牢牢把控族长大权。
她遵从家族规矩,守住巨额家族资产,用它哺育白字辈及后面的晚辈,经历多次金融风暴,挽救危局、盘赢霍家,直至多行业遍地开花的盛景。
只是岁月流金,这个鹭岛上老资辈的大家族,也跟当地其他家族一样,逃不过子孙凋零的大趋势。
云字辈里能拎出来独当一面的人物,也不过一巴掌。在这样的少数派里,要卷出新一任族长,拼的是三年内所辖业务的净利润增值。
霍帆有自知之明。
即便白雪药业三年内不做任何研发支出,强行把净利润翻上一番,也绝对干不过搭乘娱乐业爆炸发展飓风的霍野,干不过舅舅白城打下深厚根基后、安稳搭建上层建筑的霍闯。
加上耳不善听、嘴不多言,面对这样必输的死局,躺平才是正确选择。
所以此刻,他莫名获得了自在和松快,如同所有无声无息、冷眼旁观的神明。
他的视线从姑姥霍千羽的身上转向对面。
霍白城父子,坐着的如钟,站着的如松,坚挺的脊背,神似的脸庞,永远给人坚如磐石的感觉。
他的视线掠过两人旁边的霍白松一家,落在霍野身上。
霍野今天穿着件淡紫色泡泡袖打底衫,露出两小段分明的锁骨,颈间细金项链坠着小颗红色宝石,随着她微微晃动头部而闪烁,温润且活泼。
她的眼睛亮如星辰,包含了灼热、赤诚、期待等种种元素。偶尔还会掠过一丝惊讶,如石子飞掠湖面。
霍帆记得小时候,舅舅白启过世早,舅妈没几年也改嫁了,霍野基本是姑姥带大的。
一有家族会议,她就搬着个竹板凳,往姑姥脚边一坐,边听大家讲话,边嗑瓜子。等大人说得差不多了,她就郑重其事清嗓子、总结议事成果,口齿伶俐,舌灿莲花。
明明只比他大八个月的女娃娃,却在语言上胜出他八百倍,使他知晓,这个巨大世界的卧虎藏龙。
儿时的霍野长开了,便成了现在的霍野。这两个时间里的霍野,在此刻重迭在一起。
这是个可称为奇观的女人。
妈妈略微侧身,张嘴说了什么。霍帆没听到,他又戴上助听器,才听到妈妈又重复了一遍:“走吧。”
很明显,家庭会议结束了。大家都起身,陆续跟霍千羽道别。
“姑奶奶,你前几天不是说万年不怎么爱吃东西嘛,我专门找师傅配了些营养小食,给它换换口味。你得空记得喂给它。”霍野早挂了视频连接,边揽着霍千羽的胳膊,边轻摇自己拎来的粉色纸箱。
“用心了,小野。”霍千羽欣慰地笑笑。
此时,霍白石冲霍千羽微微颔首,也不多废话,转身便离了祠堂。寻欢紧跟其后。
他俩走得最早。祠堂外一片清净,两人在暖阳下走出院落。
出院后,寻欢没走几步,便撞上父亲白石,才发现父亲霍白石正脸色凝重地盯着他。
“赌没赌?”白石问得直截了当。
“没赌。”寻欢无奈回复。
白石信他,于是说:“老老实实去上班,等这事儿平息了,她不会再管你了。”
“知道了。”寻欢撇撇嘴,很不情愿地说。
两人顺着斜坡走了一段,白石用车钥匙远程启动车子,对寻欢说:“你自己打车回家,我去画廊,不顺路。”
“那我也去画廊。”寻欢觉得老爸心里肯定闷着火,自己要表现得乖一些。
“你去干嘛。”白石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我有正事。”
霍白石原定今天跟师爷他们敲定设计规划,上午的家庭会议已经耽搁了大半天,下午要趁着大家伙儿都在,把该定的事定了,自己好全心沉在画里。
“我去帮忙干活儿。”寻欢趁势去拉右侧车门,结果,白石直接把门锁住了。
“少添乱,回家去吧。”白石把车窗摇下来,远远看到霍家人都往这边走过来,发动汽车,扬尘而去,留寻欢在风中凌乱。
“寻欢,中午一起吃个饭啊。”霍野欢快地跟寻欢打招呼,霍帆则安静地站在与她相隔一拳的位置。
“没心情。”寻欢拿着手机,准备叫个滴滴。
“哎呀,一个大男人,多大点事情,饭都吃不下了?”霍野一抬手打在他手机上:“舅舅,云天,你们也来吧,人多了热闹。”
虽然现在还在春节里,但是霍家人除了固定会来霍千羽这里拜年,其他人走亲戚,也就是留个礼、喝个茶,寒暄几句便走,不会一道吃饭。
寻欢冷眼看着霍云天,不太情愿。
霍云天也不买账:“霍野,你们聚吧。我送爸爸回去,今天出来得早,怕他身体吃不消。”
霍白城早知云天寻欢两人不对付,便跟寻欢说年后上班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