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热气也被裹挟了进来,秦若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躲。
“你好,是章书玉的朋友,对吗?进来吧,我们去客厅坐。”
上次她果然是在看自己。周行云说道,“我是章书玉的女朋友,不过,之前,我和程风,也认识。”
秦若背对着她走在前面,所以周行云不能看到她的表情。藕色对襟的罩衫上绣着浅碧色的荷叶,荷花将开未开,一对镶着玛瑙的耳钉从秀发间露出一半,不知是灰还是白,丝绸拖鞋在地板上踩过,一丝声响也没有。
“您的耳钉真漂亮,我可以知道在哪里能够买到吗?”
“不是买的,是朋友亲手为我做的,”停步,手臂一伸,秦若含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中式的风格做了减法,轻盈,不厚重,韵味十足,耐得住时间。没有装任何吊灯,此刻的照明只靠两盏罩着琉璃灯罩的台灯,分别放在不同的小几上。庭院的绿意流经仿古木格窗,在室内流动着,背靠花鸟绢布折迭屏风,在榆木沙发上坐下,周行云闻见一丝雨后森林的气味,青烟幽幽地散开,原来是点了两根线香。
岁月静好,与世无争,可维和之感再也挥之不去。那个外国鬼佬就在附近,还被埋在了程风小时候种的那颗树下。尸体,应该已经化作森森白骨了吧?人在异乡,尸骨竟化作滋养别人花圃的养料,他在那里呆着不走,是为了什么?一定是什么难了的遗憾,心结,或是……怨恨?
“要喝些什么?”
“我都可以,我什么都喝。”
这个女孩一点也不拘束,秦若想起她上次飞奔出大门的样子,浑身就像是被一团金色的光簇拥着,她当时将其宗伤得可不轻……
叫来陈嫂,秦若问道,“今天准备了什么甜水吗?”
“有百合莲子。”
“那就来两碗吧。”
“好的,太太。”
这位陈嫂长得慈眉善目,穿着浅棕色的麻料衬衫,绾得滑溜的发髻垂在脑后,一看就是既会做事又稳重的。
陈嫂送夜宵来问我吃不吃,是牛奶醪糟,我从来不吃夜宵,她不是不知道,却还每次都要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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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感恩节假期,程风对母亲说放假不回国,得到了没关系这样看似体贴的回答,母子二人的对话,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回味着程风日记中的这些话,周行云顿觉心酸。
本以为秦若会问她一些问题,可她平静地坐在那,不像有这个打算。她的肤色呈现出珍珠般的质地,和那张全家福照片里的样子相比,几乎毫无变化。周行云发觉,即便是在家里,她仍上了一层妆,约同于在宣纸上一触即分的一点水色,极淡。也是如此,就算遇到她这样的不速之客,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周行云开口道,“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给您一件东西。”
“哦,是什么呢?”秦若不疾不徐地微微笑着,好像什么都不能打碎她那层瓷白的面具。
取出带来的相册,周行云将它放在茶几上。
“这是,程风的?”圆葱似的手指翻开封面,秦若随意地看了几页,便又合上了,说道,“他能把这样的东西交给你,看来你和程风的关系很好。”
不是表演,她是真的波澜不惊,不为所动。
掐住手心,胸中的怒气未知地燃起,无可避免地,周行云压不住语气中明显的质问。
“您也叫他程风?他没有小名?”
“这……是的,我们家不怎么叫小名,”显而易见地诧异了一瞬,秦若这么解释道。
“程其宗也没有小名吗?”
太快了……话一出口,周行云当即就后悔了。
从上至下,背脊不易察觉地寸寸收紧,秦若收回相册上的手,不再说话。
燃烧着的香柱一头过长,无声地一断,落在了铜托盘上,木香浮浮沉沉,在压抑的空间里绕着,陈嫂送来百合莲子,又快速离开了。
揭开小盅的碗盖,尝了一口,周行云惊喜地发出哇声,“嗯!真好吃。”
秦若没有动她的那一份。
如果是普通人,说了不合适的话,早就尴尬地走人了,可在秦若复杂的目光里,周行云浑若无事,竟能一勺又一勺,好好地将一碗都享用完了。
“听说陈嫂有很多拿手的独家私房美味,还常常做很多好吃的夜宵,今天能尝到,我真有口福。”
额角一跳,秦若此刻真正意识到,来者不善。
是她多心,还是她的每一句话都藏有机锋?不,她的直觉一定是对的,要不是有这些直觉,她不会有现在。这个女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她想要什么?问清楚,她一定有她的目的,要是有所求的话,也好有相应的对策。
想通这一点后,秦若褪去脸上的冰霜,再次开口,柔声道,“要是你喜欢,要不要留在这吃晚饭?我平时总是一个人,吃得少,陈嫂也很难发挥出她的水平。”
“那太好了,我叫书玉也来行么?”
“啊,当然行了,”多一个人也好。
像是生怕秦若会反悔似的,周行云立刻拿起手机给章书玉打了电话。
“书玉,今晚在程其宗家吃饭,几点?哦,我问下,”她看看秦若。
“……6点。”
“6点,嗯嗯,早点来啊。”
挂了电话,周行云还是那副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架势,问道,“我能走一走,参观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