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皱眉细细思索半天才想明白宁州明河县在哪个犄角旮旯。
“明河县?宁州最偏远的一个小县城?”
若不是他博闻广识,恐怕连明河县在哪儿都不知晓。
林江点点头。
“对,就是宁州一个非常偏远的小县城,小民的家乡在明河县的大林村,大林村在山沟沟里,几乎到了丹州、康州境内。”
“那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户籍文书?”
“那是小民的师父给小民的。”
“师父?”
想到陈老怪,林江眼中满是怀念。
“对,小民的师父!”
林江把自己的身份来历娓娓道来。
“小民的家乡很穷,很穷,土地种不出粮食,吃不饱饭,穿不上衣,小民的村子里,人人都只有一身粗布麻衣,一年四季只这一身堪堪蔽体的衣衫,人人瘦的皮包骨,上了年岁的老人为了让家里的孩子活下去,生生饿死的不在少数。”
说起那个家,林江的声音里都是伤痛,这是原主记忆里最不愿回忆的残酷现实。
大老爷也严肃的听着,就站在不远处的陈田也支棱着耳朵听着。
“小民家只有四间漏风漏雨的破烂茅草屋,家里没有院墙,只用篱笆草草扎了一圈,更没有门,一日只食一餐。”
林江的声音有些哽咽。
“大哥娶了妻,几年了一儿半女都没有,我爹娘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因为太穷了!身子都饿坏了,大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孩子怎么活?小民的二哥都二十多了,也有了相好的姑娘,可女方家里不愿意,两人就这么拖着”
林江轻轻擦去眼角的泪,这时候,他的身后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人人眼中都是动容和悲悯,这就是齐元朝普通百姓过的真实日子啊!
“小民小民心仪的女子宁愿嫁给一个鳏夫,也不愿小民其实挺理解她的选择的,只是这心里,难免难受的很!”
仰起头看向天空,林江的声音很平静。“小民不想再过那么穷,那么苦的日子,就独自去了县城找活干,大人别看小民如今又高又壮的,那时候的小民可是又瘦又弱,一阵风就能把小民给刮跑了!”
没有人笑得出来,他们都静静的听着,陈田藏在袖子中的手握的死死的。
林江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继续道:“没有人愿意用小民,小民找到的第一份活计就是去给义庄拉尸、埋尸!小民和另一个老汉拉了整整一天,直到大半夜才干完,那天,小民得了四个铜板!”
在场感性的官员已经抹起了眼泪,太惨了!太惨了!
林江笑着道:“小民实在饿的受不了,就花了一个铜板买了大饼,咬上一口,小民至今都能记得那个味道,太香了!”
叹口气,林江继续道:“可惜,那个香的很的大饼小民并没有吃完。”
“后来如何了?”
有个急性子的官员急声问,其他人也都是一副等着听下文的模样。
林江顿了顿继续道:“小民救了个落水的孩子,那大饼自然是没全部吃到肚子里,后来,那孩子的家人感念小民救了他家独子,给了小民新的衣衫,那是小民第一次穿棉布衣衫和新鞋,真的太舒服了!”
“那家人还给了小民五十两银子,小民用其中的二十两让家中父母盖了新房,又留了十两给父母,拿着剩下的二十两银子辞别了双亲,离开了家乡。”
“小民不想再过那种一眼就看到头的苦日子了,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另嫁他人,太憋屈,太难受!小人就在心中发誓,发誓此生一定要混出个人样!”
林江微喘一口气,平复有些激动的心情。
“小民不认识路,就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走的小民身上的银钱全都花光了,小民饿的实在是走不动了,就上了山,想着山上总能找到些吃的,总能活下去!”
众人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走投无路的少年,眼前的大山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小民不会打猎,就摘山中的野果充饥,饿了就喝山中的泉水,就在那座山上,小民遇到了师父!那时候,师父正在独身一人与一头猛虎对峙!”
过明路
众人齐齐倒抽口凉气,一人战猛虎?是何等的威猛啊!
“小民当时都吓呆了,根本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人敢只身战猛虎!小民的师父特别厉害,他提前布置了陷阱,猛虎受了伤,可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能轻易制服山中猛虎呢?”
众人齐齐点头。
“小人的师父很快就受了伤,刀都拿不起来了,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得,小人凭着一腔孤勇冲了出去”
“再后来,老虎死了,小人跟师父也去了大半条命,幸得老天垂怜,小人没死,师父也没死!师父见小人可怜,就收小人做了徒弟,其实,这师徒的名分也是小人的一厢情愿,师父他老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我的身份,未行拜师礼。”
林江眼中划过一抹失落。
“他教小人打猎,教小人本事,把他一身的本领都教给了小人,跟猛虎的那一战,到底是伤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根本,不过短短五年,他老人家就去了,临终前,他交给了小人一份户籍文书。”
“他说,陈钰是他独子的名字,他儿子一家三口就是丧生在了虎口之中,那日他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杀猛虎的”
林江的眼眶微红,想起了那个一身怪脾气的倔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