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带着他租了一处小房子,小房子隔壁住着一个大叔。
大叔的名字叫乔丹。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却有着一副热心肠。
乔丹大叔在供水厂上班。在那个水比油贵的年代,乔丹大叔偶尔会借着职务之便,从供水厂偷偷带点水回来分给他们母子。
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也并不值得夸耀。
但是当生存条件已经极度恶劣,而这样一点小小的偷窃与滥用职权是为了救济,那倒也不失为一种人性光辉的体现。
那个时候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不容易,大部分人都在生死边缘挣扎。
在这种境况下,一点点小的善意都璀璨如珍珠。
金怀表换来的钱只够维持一段时间的开销,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母亲就不得不走出家门,去寻找一份糊口的工作。
之所以说“不得不”,不是因为母亲堕怠,不愿意付出劳动以换取报酬,而是因为母亲已经因为他的黑头发黑眼睛遭受了太多无端的白眼与苛责。
那是一个善意比水还要稀缺,而恶意如同干旱疯长的年代。
顾云野从未提起过,当母亲每天早上出门前,亲吻他额头的时候,他都在心里祈祷,祈祷母亲晚上能够平安归来。
顾云野在心里虚构出一个上帝。
他伏跪在上帝的膝前,祈祷,乞求。
身世(二)
或许是上帝听到了顾云野的祈祷,后来残酷的命运终于还是施与了这对孤儿寡母些许的怜悯。
母亲找到了工作。
那是一家面包店,店主是一位老妇人,腿脚已经不怎么灵便了。
“我什么活儿都能干!我不怕苦也不怕累的!只是恳求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顾云野站在母亲身前,母亲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抱进怀里,仿佛顾云野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依仗。
顾云野握着母亲的手,他抬头看老妇人,看见老妇人满脸的皱纹,还有皱纹中藏着的不忍。
“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我得想办法养活自己和孩子”
母亲又哭了,顾云野能感受到母亲抽泣时的胸膛起伏。
这哭泣并不是一种刻意的胁迫,或者道德绑架。
只是母亲的命实在是太苦了,在命运面前,她除了哭泣,便毫无还手之力。
老妇人注视母亲良久,她最终点了点头。
“但是我的这家面包店只是个小作坊。”
“我开不出很高的工钱。”
更大颗的泪珠从母亲眼里滚落,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我不要很高的工钱!只要够我们母子两个糊口就足够了!”
母亲把顾云野抱得更紧,老妇人默默递给母亲一张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