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敢?!”教堂正上空横梁后的空当响起一声怒吼。
“你怎么敢将祭坛上的火烛打翻?!”
“我为什么不敢?”顾云野仰头看黑洞洞的教堂顶,他的一双眼眸沉静,像是深渊。
“你在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之后都还有脸称自己为神,我为什么不敢打翻火烛,拨开你的真面目?”
一声狞笑响起来,很猖狂地,在整个空当的教堂中回荡。
“你以为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用吗?你以为你张口说我是恶神,就会有人肯相信你吗?”
“无论你为他们做了多少事情,他们依然会排斥你,他们永远也不会尊重你,不会接受你,不会爱你。他们会因为一个最浅陋的谎言的挑拨就倒戈向你,你何必要为了他们与我为敌呢?”
“你看看自己的身后,你长了一双魔鬼的翅膀。你再看看你自己的眼睛,你的头发的颜色。没有人会接受你,而你又何必再为了那些愚蠢、浅薄、可悲又可恨的人流血牺牲呢?”
“你应该与我为伍啊”狞笑的声音逐渐止息,最终化为一声轻飘飘的叹息。顾云野认出来,这是他曾两度听到过的魔鬼的声音。
“我不会与你为伍。”顾云野道。
“我不像你那么卑鄙,不像你那么没有底线。”
“你说林肯小镇上的人愚蠢、浅薄、可悲又可恨,可是你知道吗,最愚蠢、最浅薄、最可悲又可恨的人就是你。”
圣坛上燃烧的火焰凝固了一瞬,随即又燃烧地更加疯狂,映红顾云野的脸和渡鸦血红色的眼睛。
“你在说些什么?!”那个声音暴怒地咆哮着。
“我可是神!是主宰那些卑鄙可憎的凡人的造物主!你怎么敢这么说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林肯小镇恶念的一部分吧?”
火焰被教堂中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撩动,那橙红色的火舌舔向顾云野,顾云野一动不动,任由火焰向自己身上袭来。
“你不是神,你甚至连人都算不上。你只是那些你口中‘愚蠢、浅薄、可悲又可恨’的人心中曾经产生过的恶念罢了,对吗?”
顾云野的眼眸淡漠,他抬手,主动触向燃烧的火焰。
那看似灼烈的烟火舔舐过顾云野的手指,然而顾云野的手却毫发未伤。
“这火,这教堂,也只是念力场中的一部分,不是吗?”顾云野收回手。
“只要我的心志足够坚定,你根本伤不了我分毫。而你现在却已经因为被我看出了真面目而变得虚弱万分不是吗?”
“你费尽心思想让我与你为伍,成为你的一部分,这样你才能继续茍延残喘下去。”
“难道你就不恨吗?!”烈火中陡然幻化出一个人形,那人形通身黢黑焦臭,从它的躯干和四肢都不断地有油脂和被烧焦的皮肉剥落滴下。
那人形跌跌撞撞地从烈火中跑出来,它冲向顾云野。
“你的母亲就是向这样被烧死的!你难道不想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吗?!你难道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懦夫?!”
顾云野退后一步,栖息在他肩上的渡鸦振翅飞起来,一双利爪狠狠抓向那个已经被灼烧地血肉模糊的人。
那个焦黑色的人形哀嚎了一声。
“只要清除掉林肯小镇的恶念,我便算是为母亲报仇了。”顾云野垂眸。
“母亲不是像你这样被烧死的。母亲一定有过痛苦,恐惧,也有过留恋,不舍,但是母亲在死前哪怕最后一刻,她也绝没有像你这样心怀怨怼与仇恨。”
“我恨过,我想过报复,但是这并不等同于我就要与你为伍,这并不等同于我就要成为我最讨厌最憎恶的样子。”
“你真的就一点也不恨吗?!”焦黑色的人形手脚皆融化,他瘫软在地上哀嚎,满面不甘与怨愤。
“他们曾经那样对待你,那样对待你的母亲你的朋友!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吗?!”
“我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与你有和关系呢?你这个靠着别人的恶念才能茍且存活于世的怪物,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能激发起我心中的半点情绪,也不能影响我做任何的事情。”
“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被你而左右。”
“说了那么多,你说完了吗?”顾云野看着已经瘫软在地上的焦黑色人形,他很冷淡地垂眸。
“你会你会后悔的你总有一天会被那些人杀死到了那一天,你就会后悔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听我的话”焦黑色的人形伸出只剩下半截的手臂,它努力将手臂伸向顾云野,在地上划出一条丑陋的黑色痕迹。
“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之后我会不会后悔,这些事情也与你无关了。”顾云野道。
“因为你已经没有机会能看到了。”
“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吗?”顾云野从圣坛上拿起一支作为装饰物的银色十字架。
“说完了,我就该送你上路了。”
顾云野将十字架的尖端对准焦黑色人形的胸膛。
“不!不!你不可能杀死我的!我是不死不灭的!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心存恶念,我就”焦黑色人形努力向后仰倒,它试图避开顾云野手中银色十字架的锋芒。
它发出凄厉的哀嚎与咆哮,但是最后一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就戛然而止。
顾云野单膝跪地,他用力将银色十字架插进焦黑色人形的胸膛。
焦黑色人形最后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满地的油污与狼藉逐渐变得透明,连同灼烧地烈火一起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