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等他走后,便将院门和房门都仔细关好,然后坐在赵北熙的床榻前,拿出银针将他身上的各大穴位用银针封好。
以他现在的身体,若是不封好穴位,只怕这虎狼之药一入体,他便直接一命呜呼了。
等封好了穴位,这才端起粥碗往他嘴里边喂边道:“赵北熙,我知道你厌我恨我,但是我从前又何尝不恨自己,以为外祖母和娘是因我而死,结果到如今才知道并不完全是因为我……她们毕竟有恩于我,今日我这样做也算是报答恩情……”
她拿帕子替他擦掉从嘴角溢出来的粥,又低声道:“从此以后,咱们俩永世不再见面!我沈凌雪也再不欠你赵家的养育之恩了!”
赵北熙昏迷的这些日子里,有时清醒有时迷糊,用饭也只能用些流食,若是再不能解毒,谁也不知道他何时才会醒过来,说不定就这样死了。
他等不得,沈凌雪也同样等不得,宫里还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回宫之前能做的,便是替他解毒,将他的毒性转移到自己身上,暂时可以用银针控制住,然后再慢慢寻找解毒的法子。
用完粥,赵北熙面色似乎比之前红润了些,又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面色比之前更红,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沈凌雪将脸靠了过去,男人身上一股淡淡的松柏混合着药香味向她袭来,不知道为何,她心中竟生出几分可耻的期待来。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天空中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屋里没有点灯,暗淡的光线照在掩住床榻的青色帘帐上,粗重的呼吸声与小雨细细密密的声音交缠在一起。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咸腥味道,和窗外飘进来的青草淡香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奇怪味道。
这味道在沈凌雪的鼻腔中蔓延开来,她紧紧蹙着眉,早已疼得连呼吸都成了一种痛苦。
早已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与他的纠缠在一起,缱绻缠绵,不分彼此,他的下巴擦过她的颈窝,让她在即将沉沦的片刻又清醒过来,男人近在咫尺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糊,她被泪水模糊的双眼转向窗牖那边,看见窗棂上倒映着被风雨摧残得不停摇晃的树枝。
卯时初刻,晨光熹微,赵北熙终于累极渐渐昏沉睡去。
沈凌雪感觉自己浑身骨头像是被打断又重新接好了一般,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男人眼看着都快死了,在这种事情上还如此生猛。
有心想狠狠揍他一顿,又怕他醒过来自己走不了,只得以手做刀在他身上比划了几下。
她假装忽略掉一身青紫痕迹,迅速起身穿好衣服,又拿出银针扎在自己大腿上,银针快速变成了黑色,她知道自己已经将毒素转移过来了。
又扭头去看睡得正香的男人,见他印堂中的黑色早已不见,面色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又小心翼翼将银针刺入他的人中穴,只见银针上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沈凌雪长舒一口气,她终于成功治好了他的毒,可以放心离开了。
她迅速清理掉自己的痕迹,来不及沐浴,去自己屋里拿了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又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曾经住过十几年的屋子,这才红着眼圈出了门。
沈凌雪前脚刚离开赵家,后脚冯翠翠就挎着小篮子上门了。
冯翠翠思前想后,觉得既然是沈凌雪害了自己,那她就一定要抢了她的男人,这样才能报仇雪恨。
所以一大早她便拿着篮子来给赵北熙送早食,还未走到门口,便看见沈凌雪背着个包袱从院子里匆匆出来,她躲在旁边一直看着她走远了,这才推门走进赵家院子里。
沈凌雪趁着天色尚早离开大舍村,拖着酸痛难耐的身子匆匆赶了几里路,见身后并没有人追来,这才放下心来,但同时又有些失落。
她打算先去永安县到县令府借一辆马车,然后再坐马车去京城,这样不仅快,一路上还能安全一些。
等到了县令府,杨夫人热情招待她,听说她要去京城,倒是吃惊不小,问她去京城做什么,沈凌雪只道是去投奔亲戚。
杨夫人早看出她并不是一般的农家女,心想也许是京城哪个大户人家的私生女,当下便安排了一辆马车,又让人拿出一套男装给她,让她扮作男儿的模样方便行事。
她在县衙府住了一夜,次日一早,杨夫人又派了府里一个差役帮她赶马车,还给她十两银子当做盘缠,沈凌雪推辞不得,只得谢过杨夫人接下银子上了马车。
从永安县到京城要经过禹州,禹州城是去京城的必经之处,也是大邺一处较为繁华的城池。
上一世沈凌雪在被宫人接回京城时,曾经路过禹州,还在那里的客栈住了一晚。
她知道禹州的知府是苏安成的远方表亲,也听人传闻那知府之位也是宣平侯府动了些关系才帮他得来的。
上一世嫁给苏安成时,那禹州知府还曾经回京城参加过他们的婚宴,后来那知府又去过几次,她也只是远远见过一回。
去禹州的路还算平坦,沈凌雪靠车窗坐着,不知不觉中又想到了赵北熙,她已离开一日,不见有人追来,想来赵北熙并未觉得她离开有什么不妥吧!
也是,她当初已经清理掉了自己的痕迹,赵北熙大概也不会知道她已经用自己的身体帮他解了毒,大概以后也不会知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中有些酸楚的感觉。
一路无事,沈凌雪偶尔会掀起帘子来看看外面的风景或是嘱咐赶车的差役小心一些。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那赶车的差役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最后只怪自己庸人自扰。
眼看着再有一日便可以到禹州了,从禹州去京城也就是一、两日的路程,想到就快要再次踏上京城的土地,沈凌雪就觉得心情有些激动。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沈凌雪无精打采地靠在窗边,不多时觉得有些困了,便阖上眼准备打个盹。
可是她刚阖上眼,便听见“嗖”地一声,她忙睁开眼,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紧接着又是“嗖”一声,一支羽箭从窗外射进来,直接插在了车壁上。
沈凌雪心猛地一跳,瞬间便明白过来,应该是遇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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