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过来,沈钊又去后厨要了一碗姜汤,扬笑唤了声般般,“知道你不喜欢,但多少喝一点,暖暖身子。”
瓷碗中的热气袅袅升腾,讨厌的姜味瞬间盈满鼻息,沈妙舟原本不想喝,但又怕万一染上风寒会耽误赶路。
磨蹭半晌,她索性把心一横,闭上眼,紧紧屏住呼吸,仰头直灌了下去。
可实在是难喝,又辣又呛,沈妙舟一张小脸紧紧皱成一团,额头也随即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口中还残留着辛辣的余味,让她忍不住想起从前卫凛送来的羊汤。
比姜汤好喝多了。
很合她的胃口。
屋外风声呜呜,大堂的暖炉烧得热意腾腾,沈钊他们正聊得兴起,周遭明明热闹非常,声音此起彼伏,她却忽然觉得那些喧嚣都离自己好远。
沈妙舟抿了抿唇,低下头,有些心不在焉。
卫凛这个人看起来又冷又凶,可心里却细腻妥帖得紧,自打知道她不吃姜丝,送来的汤食就都是挑干净的,甚至还特意去买醉仙楼的羊汤。
可是……他怎么就偏偏和萧旭搅和到一起去了呢?!
一想到这,她心里就止不住地难受,又酸胀又气闷,更气自己竟然又想到他。
赌气似的放下瓷碗,她摇了摇脑袋,强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休整了两日一夜后,隔天傍晚,一行人收拾行装,正准备离开客栈,继续赶往庆阳,远处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雨点似的马蹄声。
沈妙舟警觉地望过去,就见东边泥雪飞溅,十余匹快马正飞奔而来,骑手头上都戴了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面容,看不清是什么人。
她莫名生出些不好的直觉,当即戴上幂篱,又吩咐众人多加小心。
转眼间,十几匹快马已经来到客栈院前,那些人跳下马背,一面摘下斗笠,一面往院里走去,领头之人和迎出来的店家沉声道:“给马儿喂的草料里加一半黑豆,再上些热乎吃食,我们打个尖便走。”
听见这道声音,沈妙舟眉头轻蹙了一下,只觉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悄悄拉了下沈钊的衣袖,和众人分别低下头,忙碌着检查行囊车架,那几人与她错身而过,似乎并未生出什么疑心,只是稍稍打量了几眼便转回了视线。
沈妙舟登上马车,借着帷纱的缝隙,飞快地向领头之人的脸上扫去一眼,顿时一惊。
那人极为年轻,眉宇间萦绕着一抹沉郁的戾气,她绝不会认错,正是陈令延。
沈妙舟不由得心头微沉。陈令延背后的杀手楼和萧旭有说不清的关系,他追来是有何图谋?定然来者不善,他明里带了这十几个人,还不知暗里是否还有后招。
只停留一瞬,沈妙舟不动声色地转回视线,示意沈钊启程。
出了延平府,一行人全神戒备着,昼伏夜行地往庆阳而去,一连赶了两日的路,好在陈令延似乎全无察觉,自那日客栈偶遇后,再不曾和他们撞到一处。
几日过来,沈镜湖身上的伤养得有了起色,人也精神许多,白日在林间休息时还让沈钊去寻了几根枯草梗,他折腾半天,总算用左手扎出两只极粗糙极简陋的蚱蜢,献宝似的和沈妙舟邀功:“看,爹爹给你编的小虫儿。”
看着那“惨不忍睹”,勉强才能看出是蚱蜢形状的小东西,沈妙舟忍不住笑,“这都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儿,我都多大啦。”
沈镜湖也笑,“哄小孩子的东西,那用来哄般般正好。”
“再过些日子便是除夕,等到了庆阳,问你舅舅府上要些乌金纸,爹爹给你剪‘闹嚷嚷’。还记得你小时候,非要插得满头都乱糟糟的才高兴,偏生还霸道得很,只许别人夸好看,阿钊就说了句‘晃得他眼花’,你气得三天没理他,后来他急得没办法,自己也戴了一脑袋花里胡哨的闹蛾,好容易才哄得你消气。”
说起这个来,沈妙舟有点不好意思,咕哝道:“这都多久的事啦,爹爹还拿来笑话我,我早都不那样了。”
沈镜湖笑出声:“是,我们般般长大喽,已经是窈窕淑女了。”说着,他抬头看过来,慈爱道:“那般般可有中意的郎君?等一切安定下来,爹爹也该给你说一门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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