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铺满地砖,泥地已经化作了水洼。一步踩进水里,整只脚深深陷入了烂泥,只能再奋力拔出来。
跑得最快的追兵已经将他们拉进了射程,五花八门的暗器投来,落在后头的伤员几声惨叫,当了肉盾。
北舟负着一人还是一马当先,整个人几乎是飘过水面,踏上了墓道石阶,头也不回地奔了下去。庾晚音蹚着水紧随其后,身后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太后也中招了。
她在下班路上熟读盗墓小说,知道为防盗墓贼,所有地宫里都有个地方由石门隔开,门后还有卡死机关,从外面一时半刻绝无办法打开。但一旦进去,也就再无退路,石门一破就只能任人瓮中捉鳖。
情势不由人,她三阶三阶地往下跨,口中指挥道:“主墓室!”
视野一暗,终于进了地宫。
北舟运足目力,在黑暗中直奔最大的墓室,回身一脚踹向顶门石。
顶门石缓缓倾倒,像是宏观版多米诺骨牌,推动着巨大的石门逐渐合上。
余人纷纷抢入,从越缩越窄的门缝间挤了进去。大门轰然合死,顶门石归入凹槽,与石门和地面形成三角。
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墓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紧接着,外头传来了砸门声。
庾晚音屏息聆听了一会儿,厚重的石门岿然不动。她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就近贴着墙坐下了。
室内伸手不见五指,一时间只能听见太后的呻吟声。
一群各怀鬼胎的阴谋家,在黑暗与坟墓里相依为命。
庾晚音后知后觉地发现肩上剧痛。她抬手一摸,摸到了暗器划出的血口子。
她吸了一口凉气。
夏侯澹:“你受伤了?”
他的声音很近,似乎就坐在旁边。庾晚音试着伸手摸索,摸到他的手,轻轻握住了。
她不想让他在这时分神担心自己,语气轻松:“没有。”
夏侯澹的五指很凉,顺着她的手腕一路向上摸,最终停在了那个血口子边缘。
“图尔。”
他低声问,“伏兵的暗器上也抹了毒么?”
图尔:“?”
图尔:“你是不是误解了?我根本不知道伏兵是谁派的。难道是你说的那个皇兄?”
夏侯澹:“……”
这个人回去之后,真能成功翻盘弄死燕王吗。
角落里传来暗卫的声音:“回陛下,属下也中了暗器轻伤,没感觉到有毒。”
他还以为夏侯澹在关心太后,虽然略感蹊跷,还是尽责汇报道,“但太后伤势有些重,需要尽早包扎。”
夏侯澹不接茬了。
砸门声还在狂响,石门却只是微微震颤,毫无移位的动静。
庾晚音心下略松,贴着夏侯澹耳语道:“三角形的稳定性。”
夏侯澹在这种关头居然笑了出来:“古人的智慧结晶。”
他们十指紧扣,静静听着外面的声响。
又过片刻,砸门声突然一弱,接着传来兵刃相接的锐响。
禁军终于来了。
来人在数量上呈压倒性优势,端王的人被困在地宫里逃无可逃,负隅顽抗片刻,打斗声弱了下去。
有人冲着石门呼道:“陛下?太后娘娘?”
北舟气沉丹田,将声音送出去:“都在里面。”
那人喜道:“请陛下稍候,我等去寻工具来将门锤碎!”
黑暗里,太后忽然带着泣音叫骂了一声,紧接着北舟冷冷道:“老实点。”
庾晚音:“怎么了?”
北舟:“这女人想偷袭澹儿,被我拿住了。”
庾晚音目瞪口呆。能与端王斗上这么多年的,果然是狠角色,山穷水尽到这一步了,还没忘了初心。
太后刚才在享殿里听到了夏侯澹嘴炮图尔的全过程,才恍然意识到,这场和谈从一开始就是由夏侯澹暗中主导的。
皇帝在她眼皮子底下朝燕国派出了使者,而她甚至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汪昭是谁——她疑心就连端王也不知道。
重伤之下,尚能镇定自若,生生凭一张嘴将敌军策反。他要送图尔回去与燕王斗,这是打算挑起燕国内乱,无形中消弭大夏的战祸啊!
这家伙到底扮猪吃老虎多久了?
这些年里,他悄然做了多少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