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微妙,褚宜也移开了视线,四处乱瞟,忽然发现正对着他们的一排树下好像有个影子掠过。她眯着眼睛仔细去望,却没动静了。
“怎么了?”李雾山看向她,问。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那边,”褚宜指着那一列高大的树,“可能是松鼠什么的吧,我看错了。”
夏天太阳晒久了,有点眼晕。褚宜收回了目光。
“那我先走了。”李雾山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褚宜最后叫住他,确认了一遍:“不生气了吧?”
李雾山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嗯”。
褚宜满意了,脸上挂着笑,问他:“下周六有时间吗,我过生日,请你和雨水吃饭呀!”说完她又想起李雾山周末是要打工的,“啊我忘了……没事!我请雨水吃饭也……”
“我有空!”李雾山反应很快,“下周六是吗,正好我和同事换了班。”
现在还没换,但是随时可以换。
曝光
走出警局大门,来时还活蹦乱跳的韩余庆像越冬的蚂蚱,耷拉着脑袋,脸上没几丝活泛气儿。
见状,李雾山嗤笑一声。
接待他俩的警官竟是韩余庆的熟人。前两年他刚被骗到运城的传销组织,没隔两天就被蹲点收网的警察一锅端,参与那次跨省缉案的余城警方团队中,正有这位张警官。
张警官记性奇好,一看韩余庆进来就指着他诧异道:“怎么又是你?”
又问,“现在还打牌吗?”
两年前,韩余庆跟着警方从运城一起回余城,八九个小时的火车,他嫌太无聊,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副扑克,愣是要几个警察陪着他打牌。
“炸金花会不会?不会?没事!很简单的,我教你!”
起先还只是消遣几把,谁知韩余庆玩了会儿又开始嫌没意思。
有位年轻的辅警好奇地问:“怎么有意思?输了脸贴条?”
“脸贴条?那都是你们小孩玩的东西,”韩余庆鄙夷道,“咱们玩钱吧,一把十块,五十封顶?”
小辅警人懵了,一把看向自己师傅张警官。
张警官也惊了,当了这么些年警察,还是头一回有人邀请他赌博。
从外套里掏出警官证甩到韩余庆的脸上,张警官笑得微妙:“怎么,穿着便衣就不把我们当警察了?”
时隔两年再见面,小辅警刚刚转正有了编制,看到韩余庆也想了起来:“你不是那个……五十封顶?还打牌吗?”
“不打了,早不打了!”韩余庆缩着脑袋,怂起来的样子倒和两年前在火车上一模一样。
既然是熟人,张警官自然是对韩余庆“关照有加”,在会谈室给他做了两个小时的思想工作,出来时韩余庆双目呆滞,活像是丢了魂。
“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不正经找个事干,天天净想着歪门邪道,走捷径!快四十岁了,还要你外甥替你操心!丢不丢人?”
韩余庆麻木地点头,反复保证自己再也不会参与这类非法行为,断绝和王东发等人的来往,做积极向上好公民。
临走的时候,张警官也跟李雾山说明,会联合工商行政部门对王东发进行深入调查。李雾山点了点头,后面的事他管不到,能制约韩余庆,对他来说就省心了。
“你去哪儿?”出了门,韩余庆小跑着从后面追上李雾山。
“我能去哪儿?回学校上课。”
韩余庆鲜有地露出心虚的模样,偏偏还要教育李雾山几句:“那你好好上课,别逃课捣乱,知道没有?”
他说完,李雾山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韩余庆揉了揉鼻子:“你最近小心点儿啊,发哥……王东发听说在黑道也有势力的,要是知道你举报他,小心……”
这几句还算是人话。李雾山收回了目光,扫码跨上车座,一脚踏板蹬下去,说了声“知道了”,滑出了几米远的距离。
“你学校不是在那边?”韩余庆看李雾山往相反的方向走,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李雾山没回头,他沿着这个方向径直骑了三公里到达市中心,在一家商场前停下了车。
韩余庆的事解决了,李雾山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竟觉得过上了一段平静遂意的日子。
成绩有起色,各科任老师对他态度明显回暖;荟园那边的兼职工资涨了百分之三十;甚至连李雨水的班主任都表示,最近李雨水同学艰难的学业之路呈向好之势,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能看到质的改变。
质的改变?李雾山不敢想,他觉得李雨水大概是个有点笨的小孩,好在还算听话,实在读不好书,初中毕业送去学挖掘机算了。
李雨水当然不知道他的打算,不然一定会跳起来欢呼:“我喜欢挖掘机!我现在就要去学挖掘机!”
这样充满希望的“以后”,光是想想就让人心里满满当当,李雾山少有地放纵自己沉浸在这种幻想中,直到后脑勺被什么东西击中。
他转过半边身子,隔着三排座椅,一条过道,秦猛对他龇牙咧嘴地笑,手指比划着让他看地上。
这节是语文课,整个班里听课的人不多,看似都在全神贯注学习,其实语文课本底下几乎都藏着张数学或者物理的卷子。秦猛在班主任的物理课上不敢嚣张,就指着不受重视的语文课大闹天宫。
李雾山无奈弯腰,捡起一个皱巴巴的纸团。打开看,几行歪歪扭扭狗刨字,一看就知道出于秦猛之手。
“今天一上午鲁蔓看了你七八次了,不是暗恋你就是想去老田那儿举报你,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