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盈气笑不得。苍梧连忙施救。萧纵耳朵火辣,却很有道理:“凭他易水龙王再怎么好,再怎么掏出心来给,人家殷薰就不好这口。人家喜欢鹿尚那口——不管殷薰怎么在外花天酒地,回家鹿尚照样贤良温德,捧着供着、疼着爱着,一点脾气都没有。苍梧你别瞪我,你叔叔年轻气盛那会,也不是没瞧不起过殷薰的为人,他以后就是再喜欢,殷薰也不要了。”
苍梧不吱声了。
周夫子揉着大老爷的耳朵,听得直叹问:“听你说的,两个人都还有情意,怎么就解不开心结呢?”
萧纵也是感叹:“因为一开始没解开,后面愈发缠得乱。谁都知道殷薰作为国主,最看重丹景。因其势单力薄,所以才委下姿态,四方交游,想找依傍。可丹景阴差阳错,却被帝正赐给了易水龙王,殷薰后来拼命想跟他成亲,未尝没有不拿回丹景的想法。苍梧你叔叔也是一根筋,媳妇要财产,给就是了。他嫌人家心思不纯,不是全心全意爱他。可那时候谁都看得出来,殷薰是动了真心。依我看,以殷薰薄情杨花的品性,做到那般也是到顶了!
“他俩后来又惹上霖姬的事,你叔叔好歹男人了一把。可殷薰只知道他为了这门亲事,巴巴地还跑回琼华去了,当他等不及地迎亲去呢,一气之下,趁他不在,就把丹景夺回去了。他兴冲冲的回来、当头就是一盆冰水,能不气个半死?当下两人闹得天翻地覆,本来都绝交了的。可殷薰什么时候让人省心过,既得不到他的心了,就死活要得到他庇护丹景,所以”
周盈还没明白,苍梧已经了然:“所以有了赢鎏”狠狠捶桌气骂:“我兄弟也忒惨啊!从小就是个人质不成!”
萧纵也是无奈:“那小子摊上这俩父母是真没办法,他俩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你说有了孩子就都偃旗息鼓罢,趁这机会都顺坡下驴得了。可你叔叔又恨起来,把赢鎏夺回易水,跟殷薰说,我帮你守丹景,行,但孩子以后不能跟你,你给教坏了怎么整。殷薰竟然也同意了。所以直到赢鎏三四岁,晓得人事了,知道想妈妈了,你叔叔受不得他日夜啼哭,才让殷薰每年见见孩子。”
周盈听得直叹骂:“怎能这么苦了孩子!”
“谁说不是”师徒俩齐齐附和。
苍梧饮口热酒,嗟叹一番,又想起来:“师父,你方才说鋆叔叔的旧伤——是他装的?”
“那不是。”萧纵嘿嘿笑道,“我听说哈,是殷薰给他下的情毒。只要心里还有殷薰,每年冬天就会发作,想得越厉害,痛得越厉害。”
苍梧目瞪狗呆:“啊?!”
周盈打量萧纵一眼:“我是不是也该给你”
萧纵坚定:“不,我每次回家都快马加鞭,我的思念,天地可鉴!”
周盈微微一笑,不再调理他。
萧纵便继续眉飞色舞地八卦:“这也是我们行军烤火的时候,大家喝酒说的啦。不然那年冬天,他怎的无缘无故发病,本来又没人能把他怎么着,零其实都落在下风,他突然就捂着心口倒下马了。我们都惊呆了。零也没反应过来,还顺手扶了一把——你说扶他干啥!回过神来,零当即狠狠给了他一枪,透心凉啊!血喷了一地雪啊!”
“哎,都说鲁朴氏的血能化奇物,你们知道他的血化了啥不?”
“啥?”周盈好奇且给接面子。
萧老爷神秘兮兮:“喷出了一地的金子啊。全都是金灿灿的碎金子,那成色,啧啧啧,怪不得叫‘鋆’呢。过两天赢鎏那小子来找梧桐,咱给灌醉了放血,搞不好也能收不少金子。怎么样,老婆?这票干不干?”
周盈:“”周夫子给他一巴掌。安抚无语的苍梧:“放心,咱们家不是黑店,你师父就是打输了气不过,嘴欠两句过过瘾。”
“我知道。”苍梧乐了。回到正题,还是不能理解:“不是师父,他那时候想薰华夫人干啥?他有病啊?师父你们这编的也太假了吧!”
萧纵理所当然:“朱雀和凤凰都是巢嘉氏啊。长得也有点像吧?”
苍梧:
周盈语重心长地盖章:“所谓八卦,名不虚传啊。”
君王
初秋清晨,阳光明媚,碧叶透新。
远远之处,霖儿在补旧衣。
殷薰懒怠起身,只微微撩了素布帐幔,自碧纱窗里望去,只见女郎仿佛柔粉荷花,恬静温和,不由叹道:“真是可怜可爱。”
鋆不答言,自整冠顺袖,推门而去。
碧色,玄衣,粉裳。若是再添一个活泼泼的快乐孩子,真是完满的一家人。
殷薰望了许久,有侍女端来饭菜,便吃了些许。也穿衣挽发,自回丹景去。
鋆已骑马去府衙。
霖儿忙拦道:“鋆哥说,路程迢远,怕主君劳累,请主君在此歇息几天。”
“他会这么说?是只交代你留我几天罢。”殷薰笑,折扇抵唇道:“实是不便叨扰。”
霖儿笑叹:“夫人是不信谁呢。这许多年,他一心牵在主君身上、生死不能,霖姬便有再多情意,也全消磨成了兄妹之清。”
她是天水氏的女儿,自然眼净眸明:“不管天下人如何说,我同鋆哥,从来干干净净的。”
殷薰忍俊不禁,爱惜地轻捏了女孩的脸庞一下,柔声道:“我都知道。他也说得清清楚楚,你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儿。只是我实在恨他。”
霖姬不明所以地眨眨明眸。
殷薰玩笑道:“以往我还对你或有歉疚,想是阻了你的好姻缘。现在看看,当是我作恶多端,你心地善良,所以上天罚我以身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