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知道,我知道他有他的道理从他的角度看,jacky确实不算个值得托付的人”
乐俊觉得,如果他是阿晶的父亲,也绝不会乐意女儿嫁给jacky。
“等我爸爸醒了,我一定再也不跟他吵架了,我再也不惹他生气了”
听着她像小孩子一样的话语,乐俊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会的,他一定会醒的。”
可是阿晶的爸爸再也没有醒,第二天,开颅手术后,医生告知母女两个,阿晶父亲的神经功能已经丧失,只是在靠机器维持生命体征。阿晶母亲当场晕厥,阿晶像被抽离了三魂七魄,守在母亲床边,不哭、不说话、一动不动地呆坐着,乐俊默默陪在她们身边,如果这时候jacky能在,他不知道可不可以让一切显得没那么残酷。过了不知道多久,阿晶母亲终于苏醒,目光落在阿晶脸上,两行泪水滚了下来。
“妈,别哭”
“文晶,别让你爸再遭罪了。”
阿晶呆住了,她显然听懂了母亲的话,尽管那是她不想听懂的。
她的眼光最终缓缓垂了下去,如乖巧的孩子一般答道:“嗯,我知道了。”接着便摇摇晃晃站起身,向父亲的icu病房走去,乐俊赶忙跟过去,只见她默默走进那病房,缓缓把门关上。
透过玻璃,乐俊看着她默默坐在了父亲床边,林父刚做过开颅手术,颅顶绑着厚厚的纱布,气道和食道都插了管,浑身被粗粗细细的电线连在各种医疗装置上,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下去,就像一个生命倒计时。阿晶的爸爸已经不在了,现在床上躺着的只是一具靠仪器维持心跳的躯壳。
阿晶缩在他旁边,像是个在受罚的小孩,她的眼泪一串串地滴落,好像在等待父亲什么时候心软,起床把她抱在怀里。
乐俊不忍看下去。
他在门口等着,等了好久,阿晶终于出来,刚一出门,便顺着墙边萎顿在地,乐俊连忙俯身扶她,却发现她已经如一座被海水冲垮的沙子城堡。过了一会,护士拿着死亡通知单要她签名,她的手抖得写不下一个字,乐俊只好握着她的手帮她签下名字。
“我该去看我爸爸最后一面。”她忽然这么说。
“你已经见过了,不要再去了。”乐俊把她环在怀里,她浑身抖得厉害。
“我还没跟爸爸说再见。”她茫然地说着,好像父亲只是去上班了。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是jacky,算算时间,他还有几分钟就要登台演出。
“阿晶”
他只说了两个字,她的魂魄好像突然回来,终于明白父亲已经不在的现实,她嚎啕痛哭。
乐俊微微一颤,轻轻放开了抱住她的手臂
告解
跟我逐寸逐寸逛的街,你竟当跟神父告解
——【告解】
乐俊把各种纸扎塞进这辆租来的suv,车上顿时沾染上殡葬公司那种烟熏火燎的味道,乐俊皱了皱眉,把车窗都打开。阿晶对气味敏感,他不想她在他的车上闻到奇怪的味道。
把车一路开回阿晶家的别墅,别墅里此刻来了些林家外地来的亲人,都是来参加葬礼的,阿晶正安排他们住下。
“文晶啊,二楼的卫生间在哪里?”
阿晶在三楼答应一声:“等一下,马上来!”
乐俊于是带着那位不知该如何称呼的婆婆去了二楼卫生间。
“乐俊,三楼这个房间是干什么的?我找不到钥匙了。”阿晶的声音从三楼传下来。
“是娱乐室,钥匙和仓库是同一把。”
乐俊快步上了楼。
这栋别墅是jacky作为交往一周年礼物送给阿晶的,阿晶嫌离上班太远,很少去住,后来jacky也没有住,去找阿晶的时候,宁可和阿晶挤在她自己的那个小房子里。
jacky当初心血来潮买了房子,却没有时间管房子的装修,干脆任性的推给乐俊。乐俊很愤怒,严词拒绝管他这档子闲事:
“我是你经纪人,不是你管家,没必要管你的私事。”
jacky当即耍起了无赖:“好啊,那我只好再找别人。”
担心这家伙身败名裂,乐俊最后还是以自己的名义委托了装修公司,完成了别墅的装修工作,就这么一来二去,对这栋别墅最熟悉的人倒成了乐俊。
后来阿晶搬到香港,本来想把这栋别墅留给父母,但林父对jacky十分反感,坚决不住他送的房子,于是这栋别墅就一直空到现在,做了葬礼的临时宾馆。
“纸扎我都买好了,你要不要核对一下?”
“不用了,你办事一向细心把这些搬到车上吧,是我爸的衣物,明天要烧的”
乐俊接过阿晶手里的纸袋,下楼放进车里,回头却看见阿晶也跟了下来,乐俊顿时会意:每个人都来节哀顺变一番,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阿晶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一会儿。
车上被纸扎塞的满满当当,两个人沉默地坐在前座。
“我刚才给我爸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一双我以前买给他的鞋,还是新的,他生前一直没舍得穿,我给他带上了。我妈说,烧给他就算他穿了。”
“嗯。”
“我昨晚梦到我爸了,”阿晶声音有点哽咽,这两天她哭得太多了,不哭的时候喉咙也是哑的。
“我爸说,他不怪我,也不生我的气了,但是他还是说,他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乐俊等着她说下去,可是她却垂着头没说话,乐俊刚想说些安慰的话,她的手机却响了:是jacky打来的,大约是录完了访谈,正在赶飞机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