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所带来的,是冰冷彻骨的风。
梁映呼吸停了一瞬,这世间刹那间变得极慢,他透过箭矢的方向,一直望到月下张弓的女子眼底,那里与何亮的阴戾狰狞不同。
——明净宁远,她好像不是来杀他,而是来渡他。
他回过神时,已经被装醉的祝虞推到一边,箭羽擦着他的耳廓钉入身后檀木屏风。
射空这件事,林清樾很久没遇见了。
但她心态很好地又从箭筒里勾出一支箭,再一次瞄准厢房中的络腮胡男子。
皎洁的月华落在他身上,他的身形并不和同龄的少年一般瘦削。身量过了八尺,与那满心杀意的刺客能相持许久,想来平日里没有被养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抗。
只是样子,真的太过潦草。
他的发卷而凌乱,将眉眼几乎遮了个干净,粗糙的络腮胡又把下半张脸藏得让人不愿多看,因此那一颗鼻梁上颇为秀气的小痣几乎无人会去发现。
十几年这么过来,活得倒是不易,可惜天生恶种。
林清樾素来照顾自己,她可不想费心费力,成林氏的帮凶,为一个天生恶种磨刀。
不如杀了,按照筹划把这事儿推给刚刚暗杀的那伙人。
反正那位假太子都稳坐东宫十七年,变不变也没什么区别。她至多算一个保护不利,这事放不到明面上,林氏不会动真格杀她,只不过再费心弄点药而已。
所以不出意外,马上,她就可以回安南喝排骨莲藕汤了。
指尖再次响起弓弦被绷紧的声音。
“要杀他,先杀我。”
准心里忽然冒出了另外一张脸。
“喂,他拿你当饵。”林清樾无奈地提点。
祝虞显然是怕的。
他一睁眼就看到倒在地面的何亮尸首,那时他的身体就在发冷僵直。
可此时此刻,他还是执着挡在梁映身前。
“这是我同他的交易。他曾救我一命,不管他人是善是恶,这命我总是要还的。”
梁映视线巡梭在身前之人单薄的身躯上,长睫掩映着他眼底晦暗的思绪。
就祝虞的体格,恐怕挡不住那人一箭。
她若是想,将他们二人射个对穿也不难。
所以挡不挡都一样,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少年意气。
而那人也没有说错。
他确实利用了祝虞,虽并未想要置他死地,但也不能保证祝虞的安危。
梁映推开祝
虞。
“你欠我的已经还完了,别再碍事。”
祝虞又挤回来:“我怎可见死不救?”
梁映:“你在这,无非多死一人。”
“也好,三人死于非命,实属大案,这样就算死也要让杀手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