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决站在单人病房之中,望着自己下定决心分开两地之人,内心的情绪汹涌难平。
扶晔在儿时竹马的帮助下,吃了一点清淡的食物,再之后医生前来,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据说是他有轻微的脑震荡,但基本上没有留下后遗症,属于非常幸运的案例,只要再加静养几日,就能顺利出院。
在这全程,温长决都几乎没有主动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站在一旁,配合医生进行询问。
这让扶晔有些无措。或许三年是很长的时间了,虽然他们分别之时只有高中,但现在,对方大约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友人。如此重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竹马变得更加沉默了?
五天后出院。
扶晔本以为,温长决只是暂时在青市停留,在自己住院期间每天前来看望,就已经是尽足了曾经的情谊,等自己健康出院后,就会中止这段延期停留。
在这些日子中,他问清了当初的情况,似乎那群堵住温长决、长相不太好惹的人,只是认出了温长决的普通熟人。
而自己当时冲出去,被高楼意外落下的游戏手柄砸中,还吓到了不少人。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伴随着自己的出院,温长决似乎是留在了青市,在大学城附近找了一间公寓,正巧就在自己的住处对面。
不知怎的,两人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相处方式,如同以往一样,同进同出,比邻而居。
距离大三开学,只有两周了。
那天周日,扶晔十分自然地,与温长决一起整理着公寓中的书本。
曾经,对方踏入过无数次自己的家门,所以扶晔知道,对温长决而言,这种满屋子堆着书的景象,应当一点也不令人惊奇。
扶晔的蓬松短发,颜色天生偏浅,照着晨间日光,带着一抹阳光般的温暖气息。
温长决深深的目光,注视着对方因为整理旧书,而无意间抹上脸颊的一点灰迹,似乎一瞬间被自己内心的想法灼痛,扭过头去,望向了层层书架的尽头。
那里,书房门毫无防备地半敞着,隐约,可以看到休眠中的大尺寸电脑显示器。
扶晔像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指尖扶着身后的木质书架,声音有些尴尬地、问着距离自己有些过近的竹马:“怎么了,书房里有什么东西吗?”
温长决收回了视线,却依旧保持着略为回避的目光,垂眸望着眼前之人的衣领处——那里也被弄脏了些,纯白之上,沾上了灰烬。
他的指尖不自觉收紧,喉结滚动,半晌,却只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过去,你要更防备些。”
扶晔被竹马的话弄懵了,过去,是指三年前,还是什么时候?
可面前之人的下一步举动,却让他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含义。
一抹温暖,划过了他的侧脸,属于他人指尖的温度与触碰,在这狭窄的书架之间,被无数倍放大。
扶晔的心跳漏了半拍,脑海深处的潜意识,似乎在说、有什么是不被允许的。
他不能让这件事发生下去,虽然不明白理由,但本能似乎是刻在他的骨髓之中,他下意识地想要建立起什么、来阻隔开这种影响。
一瞬间,扶晔的眼前似乎是出现雪花屏般的闪烁,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文字,在屏幕上跳跃。
“唔、什么……”他慌乱间向后退去。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块柔软的毛巾就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一通胡乱呼噜过去,盖过了方才那轻微触碰带来的异样感。
“脸上粘了灰,我帮你擦干净,”温长决的声音很平淡。
毛巾移下,扶晔保持着目光笔直的神情,看向虚空之中的某处。
即便是努力眨眼,也没有消失的雪花屏,反而越发清晰了。
温长决紧紧地握着毛巾,克制住自己靠近的冲动,却在注意到扶晔有些不对劲的神情后,忽地想到了什么,扶住他的肩膀,皱眉道:“扶晔、扶晔,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出院没两周,就进行搬东西的动作,会不会对遗留的脑震荡有什么刺激……
扶晔被刚刚还冷静沉稳的竹马、这样真心实意地担忧着,终于从那种莫名的感知之中,摆脱出来,有种莫名的愉快,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摇了摇头,安抚拧着眉心的温长决,笑道:“没事的,我刚刚只是发呆。”
然而,看来没这么容易蒙混过去,他在被对方按着躺回沙发之后,不得不同意第二天一起去医院再做一次检查的提议。
握着热乎乎的马克杯,扶晔靠在柔软的沙发垫之上,看着温长决挺拔的背影,和在开放式厨房之中、准备清淡食物的样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明明从前,因为温长决身体比较弱的缘故,自己一直是监护者一般的身份,不曾见过对方下厨的模样,压根想象不来。
可是,不知对方这三年孤身求学,究竟是怎样度过的,现在看起来竟是很熟悉这些工具食材,让人感到几乎变得陌生起来。
然而,此时此刻,扶晔却顾不得更多的感伤与迷茫。
因为,在他的面前,他可以很肯定地说出,视野的左下角,有一张长方形的半透明光屏,随着他的目光的扭转而自然追随,无法消散不见。
这是方才,与温长决近距离面对面之时,才忽然蹦出来的异常现象。
本以为只是大脑产生出的一时的幻觉,但躺在沙发上得到了充分休息、捧着马克杯喝着热饮的现在,幻觉却反倒越发清晰了,这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