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外,刚刚开始有其他妖兽窃窃私语,投去各式各样的目光、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忽然,那片云气猛地爆裂开来,带着飞沙走石的混乱与强势,隐隐有熟悉的妖气溢出。
可这一次,威压感却不来自那妖气,而是出自云后隐隐的那道人影。
墨蓝色衣袍、化作人身的蛟龙,从爆裂声与沙石中,毫发无伤地跃下,颈项间卷着一抹雪白的狐尾。
祂的右手小心地护着雪白绒毛间,那双藏于长毛下的柔软狐耳,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伴侣的身上,带着一种望之令人心惊的偏执。
而另一只手中,捏着一小朵灵芝模样的半透明灵植,气息浓郁,一看就非凡品。
扶晔被祂进秘境前,猝不及防的一套操作,真变成了一只揣在兜里的小狐狸,此时被无数旁的妖族围观,只敢深深地把头埋进尾巴里,没脸见妖了。
他用尖尖的狐嘴,啄在烛龙的颈侧,仍是觉得不撒气,张开口,一口咬在了祂的脖颈上,软软地磨着牙。
殷决眉心下意识地微凝,却没有发出任何呼痛的声音,偏过头来,亲了亲雪白的狐狸尾巴。
祂也不想让那么多人看到,第一次变成毛茸茸的扶晔。
可是,方才进入秘境前,不知怎的,祂似乎隐约感知到,这片倚帝山四周,进了某只实力远超那些咋呼呼小妖的妖兽。
殷决也不想如此反应过度,这些时日的旅途以来,两人原本紧绷僵硬的关系,已经慢慢缓和了些。
祂只想让扶晔能过得开心,并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古怪嗜好,喜欢折腾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月亮。
只是,在某些亲密的时刻,祂仿佛也能察觉到一些,自己近乎恶劣的欺负,让青年能微微松下了一口气,放下当初那份名为愧疚感的包袱。
不过这次,却不是祂要坏心眼,而是闯入倚帝山的妖兽,久违地令祂感到了熟悉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次来的,是一头上古妖兽。
即便修为远低于先前的九首凤凰,可资历终究摆在那边,再怎样去猜想,都极有可能,是从前扶晔救治过的老熟人。
不论从什么角度考虑,殷决都有点不想和对方碰面。
伪装作蛟龙的墨蓝色衣袍的男子,抱着怀中的白狐,飞快地离开了山壁前的树林,留给其他小妖兽们满地的狼藉,和一个被破开了口子的秘境。
腾云飞掠于山林间,殷决趁机给自己和扶晔,套了一个防跟踪的结界罩子。
又跨过几片山川,才缓缓落地。
扶晔抱着烛龙的脖子,终于变回了人身,只是头上的狐耳和背后的尾巴,竟还有残留,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有什么别的诡异理由。
殷决忍着自己不顺手抓一把狐尾,轻咳一声,保持着冷静的声音道:
“此次闯空间秘境,采得的水灵芝,只能维持一天的药效,我们找个地方炼化它的灵气,看看它有什么效果,好不好?”
祂找出的,哄扶晔修炼吃药的借口,便是医治他先天失明的双眼。
反正不管什么偏门的重塑身体、锻炼修习的法子,只要说是为了帮对方恢复光明,祂就能不厌其烦地、拖着有几分慵懒随性的青年,在结界空间之中尝试。
祂因此造出了不少随身小空间,里面亭台楼阁,一应吃的睡的玩的齐备,生活质量大大提升。
不像是苦修,倒像是游山玩水了。
殷决还每挖完一处秘境,都要在其中藏下一块预先刻好的石板。
上面用上古秘法,刻着两人近日以来,吃了某某美食、玩了某某奇景,做了些什么琐碎平常的小事,末了结尾,再评一句某某秘境的灵草修法,习之甚是无用,差评,下次不来了。
两人虽不是真夫夫,却似是极亲密无间一般,在这石板之上,留下嬉闹的记录。
从前殷决不在乎这些,庸庸碌碌凡俗之人的一张口,似乎是真的也能说成假的,假的也能说成是真的,无甚重要。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限一刻刻地推进,祂仿佛真切地、感到了人生无常之处,些许的小事,也变得珍重难舍起来。
扶晔松开了手,习惯着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部分,轻轻随意念晃动着,朝烛龙的方向偏过头。
浅色的眸子,明明什么都看不到的模样,却似是有几分灵动,隐隐像是在露出不满的含义。
可他眼睫微眨,再转过头时,便没了那几分羞恼的责怪意味,轻声开口,点头道:
“好,我也有些好奇,空间秘境中的灵芝,有哪些奇特的药效。”
殷决笑了,拉起雪衣青年垂在身侧的手,一同来到了湍急的河边,用灵力刺了两条肥美的土特产鲜鱼,准备带回随身小空间。
正在这时,一道莫名熟悉的气息,顺着水流奔腾的河道,席卷而来。
烛龙几乎要气笑了,祂已经摆明了不欢迎的态度,也用防跟踪的结界罩子,遮掩了两人的身影。
可就是捕两条鱼的动静,对方竟也要追踪到底,势必要当这个不速之客。
扶晔猝然回过头,狐耳轻轻动了下,似是意识到有妖来了。
白色的浮沫激荡,溅起丛丛水花。
剔透清澈的河水之中,一条浑身银辉的蛟龙,腾空而起,从远处俯冲而来,激荡起满身的水珠,落在浅浅的河滩上。
小银龙张牙舞爪地,站稳了身子,两条龙须无风自舞动着,细细的尾巴扫了下水面。
扶晔的狐耳立刻僵硬了,似是炸毛的小动物般,尾巴一卷腰身,向殷决的身后挤去,不要叫熟悉的妖、看见他的这副离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