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镕栖这人向来没什么话,此刻更是如此,沉默起来的时候简直叫人觉得像是不存在。
周围静水潺潺,带着几分凉意,顾宸蹲在小舟的一侧,神情却十分迷茫。
这是跟在顾宸这么多年,陆镕栖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消沉的模样。
顾宸好像总是有使不尽的力气和手段,她从来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但是现在她坐在原地,带着几分茫然和悲伤。
“阿宸,你怎么了?”
过了好半饷,顾宸才道:“小七,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冤冤相报,罪孽深重?”
“为何忽然这么问?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那个老头子说的话难道都是真的吗,谁知道是不是在骗你?”
但是顾宸却摇摇头,她觉得不是。
付老爷子或许也没有几天活头了,也不可能跟她在这里扯皮。
更何况楚云昇如今权倾朝野,又是乘季军主帅,放眼整个天元,又有谁能够威胁到他的性命?
即便是怕死,他也完全没有必要随便胡诌出一个名头来搪塞顾宸。
而且········她觉得付老爷子说的那些肯定是真的。
虽然一个总是游离在生死边缘的人将希望寄托在直觉上有些可笑,但是顾宸相信自己。
“我有时候也在想,或许我不去报仇也是对的,说不准有另外一种太平安宁,但要是这么说起来,很多事情根本不必追究,似乎也没有必要,但是········我怎么甘心呢?”
她要是真能够做到这一步,那当年就不会诈死离开楚云昇。
颠沛流离,忍辱负重,不过是因为她没办法释怀。
要是可以的话,顾宸也想做个很普通的姑娘家。
说不准她还可以在允州嫁人生子,即便是陷入那些无止尽的柴米油盐当中,似乎跟现在的漂泊流离也差不了太多。
“阿宸,你要相信自己的选择从来没有错过,否则怎么能够走下去?”
他叹了口气,也不划船了,而是转过身来看着顾宸。
那人单薄的身形在朦胧的灯火下显得分外纤细,好像任何一点儿压力都承受不住。
但是陆镕栖却知道,她是这个世上骨头最硬的人,钢筋铁骨之外包裹着柔软脆弱的身躯,给人一种难言的错觉。
“人嘛,难免总是会伤春悲秋的,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根本不值得这样,但有控制不了。”
顾宸勉强一笑,但是那笑容却显得分外悲伤。
她的眼神总是这般,带着淡淡忧愁和冷漠,叫人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似的喘不过气来。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好像不是这样······陆镕栖想到,是当初楚云昇逼她跟叶秋锦和离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冷静又从容,眼底满是坦然。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好像回到了那犹如死局一般的从前?
“阿宸,别这么想,如今我们做到了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为何还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他伸手将顾宸轻轻搂进怀里,姿态是呵护的模样。
“小七,对不起,我这样自私,把所有人义无反顾地拉进了这个泥潭里,如今没人可以全身而退。”
陆镕栖拍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不是的,那时我们自愿的,如果不是这样,谁又能够千里迢迢跟着你去帝都呢?”
融刀当年受了前朝供奉,如今就是要以性命为报。
顾宸没死,其实他们很开心。
当年沈周然入主帝都,天下大势所趋,大家都在讨伐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