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很少熬夜,她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但顾决却在黑暗中睁着眼难以入眠。
其实在裴嘉茉主动将长的那一截拐棍糖给他的时候,他就想起了一件事。他家中有两个年幼的双胞胎表妹,两个小孩从小被全家娇惯着长大,令顾决记忆最深的是,她们俩每年夏天都会为了抢碎碎冰里更长的那一半而大打出手,如果谁要是在抢夺战中不幸败给另一方,那便会往地上一扑,当即哭出天崩地裂的架势。
顾决最害怕她们哭叫,每到这时,他就重新打开冰箱,再开一根碎碎冰,将自己手里长的那一半丢给那个哭得令人头疼的孩子。
很多时候他都会想,不是因为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而是有糖吃的孩子才有机会哭。
没有被宠爱娇惯过的小孩,长大后大概就是裴嘉茉这样。
会时时刻刻都下意识地想要讨好喜欢的人。
第一口甜甜圈,更长一截的拐杖糖。
她从来都不会想着要留给自己。
包括她在公车上和他说的那些话,那些她在成长过程中遭遇的孤立排挤,以及家人的漠视。
巨石压在心口,带来的那种钝重而疼痛的震颤,始终在他身体里萦绕着。
深宵,熟睡的女孩在身旁散发出微小的呼吸,顾决看着她,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抚挲她柔白的面颊。
此时女孩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身子蜷缩起来,迷糊中说了一句什幺,片刻又转入沉睡中。
夜风将窗帘吹动。
顾决反应很久之后,才明白,她刚刚是在喊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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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气格外得好,仿佛是连老天也想眷顾她这日的好运气。
早晨和顾决一同从便利店里出来的时候,裴嘉茉碰见周思园。
女孩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一截路,忽然跑过来,牵住她的手。
和风拂过面颊,女孩细软的五指紧紧扣住她的,说什幺也不肯松开。
顾决转头看了她们一眼,默默退开些距离。
直到与顾决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周思园这才悄悄开口:“嘉茉,生日快乐。”
“啊??”裴嘉茉愣了几秒,“嗯……谢谢……不过,你怎幺知道?”
女孩声音依旧小小的,“之前你填申报表格的时候我有看到你的身份信息。”
“哦……”
一阵静默后,周思园从自己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羊毛毡戳制的猫咪钥匙圈,递给她:“这是我给你做的生日礼物,虽然有点丑,猫咪脸上的腮红还上错颜色了,但还是希望你可以收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话里藏了句:“对不起……”
冬日的软风拖动着云影,裴嘉茉低下头,举起那个可爱的猫咪脑袋,轻轻在周思园脸颊上碰了一下。
在心里同她说:“没关系。”
走进校园,人声渐渐嘈杂起来。
人潮不断从身侧经过,两个女孩的手仍紧紧牵在一起。
“对了嘉茉,我和你说。”周思园拉拉她的衣袖,覆到她耳畔小声:“你要离那个人远一点。”
“谁啊?”
“就那个个子好高的扑克脸。”笑起来有着甜甜酒窝的可爱女孩此刻满脸凝肃地皱起眉,“我刚才看见他在便利店买那种东西。”
“什幺?”裴嘉茉眨眨眼。
“避孕套啊……”提到这三个字周思园满脸羞红,却还是选择把话说完,“他还买了三盒哎!还超大号!真有够不要脸的!”
她越说越激愤,小小的手掌攥成拳,朝着空气挥动两下:“我早就看他不顺眼啦,上次就在楼道堵你。怎幺?长得高了不起啊。你可不要怕他,下次如果他再来骚扰你的话,我会陪着你的,你看刚刚我过来了,他就自动离开了……”
“园园。”裴嘉茉忽然打断她,转头看向女孩天真又执着的神情,不忍道:“那东西是我让他买的……”
“啊?”周思园瞪大了眼。
“避孕套。”她轻轻重复这三个字,“是我让顾决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