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随从一阵惊慌大叫,忙蹚水入湖去捞,伴着嘶鸣,烈马只咻咻地疾跑出去。
闻蝶咧着嘴,牙齿上下打颤几许:“有点惨……”
慕容崈猛从湖中探出身子来,抬手愤愤拂去碍眼的发丝,吐出一口湖水来,扭眼盯着那几随从:“一群呆鸟!快将本公子扶上岸去!”
一众蹚着水,行动迟缓,朝岸边赶去,湖中翻出道道波澜。
──第一步,大功告成。
袁冬月眸子低垂,又是思量去了。
·
次日,南安化道,袁冬月与闻蝶二人早早抵达。
过了良久,闻蝶朝窗台外张望,见得人流往来,却无慕容崈身影:“小姐,我们并未如昨日般确晓其行踪,当真他今日会来?”
“此人迷信却多疑。放心吧。”
“今日媒婆定将我的生辰八字予他,媒婆之说辞定是占卜合婚,他是个聪明人,自是懂得,然定会亲自考证。”袁冬月细细道来。
话毕,楼层底下即刻传出“咚咚”敲门声。果不其然,一名侍从正敲着门,朝里头唤风水相士的名号,而慕容崈则右手在前,左手背于后,身板矜持,面上却有几分疲惫。
敲门许久无果,侍从回首:“公子,相士先生似外出了。”
闻言,慕容崈拧眉,顿了半刻,道:
“罢,明日再来。”
说罢,慕容崈转身,剎那间,眼眶视野轮换更新之刻,“砰”的一声应地而响。慕容崈脑中神经一紧,呆住片刻而惊恐回眸,只见陶红瓷盆碎了一地,混杂着盆土,一支鲜红月季倒于其中。
瓷片离其脚后跟仅一寸,若非他转身及时,恐定要给这盆栽砸得头破血流,今日便一命呜呼了。慕容崈恐惧抬头,并未瞧见一人,然头顶一屋檐平延处,确是盆景满覆。
他忍不住打了哆嗦,面色煞白,慌乱地钻进马车中,催促车夫即刻御行,起轿回府。
“天衣无缝。”闻蝶朝袁冬月投去钦佩的目光,粲然一笑。
袁冬月瞧着慕容府马车渐远,心中把握更胜几分。
──第二步,大功告成。
(十)
婚事在望,袁府里头,安然平淡间皆埋了份喜气,管家婆子预备着各项婚娶事宜,父母长亲几位皆流露出不舍之情来,这几日待袁冬月尤好。
媒婆时有走动,这不,清晨一早便乐悠悠似的赶来。
“老爷,夫人──”
声音拉得尤长,老远便能听见。
待媒婆作揖,袁满仲及梁氏等人招呼过她后,她满面蜜笑地开口:“好消息!请过相士占卜,二小姐与慕容公子尤是合婚吶,慕容公子五行缺土,二小姐五行属火,若二人成对,定互旺彼此!”
袁满仲点头而笑,梁氏拉过袁冬月来,覆上她的手,嗓音略低沉:“既是个好夫婿,也算了了母亲一桩心事。”
袁冬月叹息一声:“只怕女儿嫁得太早,没办法在父亲母亲身旁尽孝,哎。”说罢,她眼中竟噙泪,缓缓抬眸与梁氏对视。
袁满仲闻言,看去袁冬月,静默不语。
据近日派去视察慕容崈的小厮来报,自他那日落水,次日又受了惊,已二三日未出府,只委身宅院里静养罢。
是日,并未有公务在身,袁冬月忖思稍许,只得以亲自出门采办吉服为由出府,打消梁氏与长姐的疑虑。
──只又恢复小姐装扮,莫有男装之便捷利索。
·
薄暮,欲要点灯之时。
宅院处,浅绿杂白的郁金樱同拇指大的绿叶一簇簇和着,霞光为其清芬平添稍许柔软。此树生得茂盛,树冠如云,竟探出围墙来。树下光影混沌,氤氲着木香花香。
二人从角落搬来木箱,堆迭起来,袁冬月提裙,闻蝶忙扶稳,待她爬上围墙后,即刻将手中的丝线与转轴递去。
“小姐小心啊。”闻蝶抬头望着,眼含忧虑。此墙说高不高,但若从其上摔下,轻则也定要伤筋动骨。
“放──心──吧。”袁冬月扭头小声回复着,朝闻蝶使一眼色,她即刻点头,遂跑去路口把守张望。
此院乃慕容崈的寝院。
樱树枝桠错杂,袁冬月将身子轻轻调整,一腿恰好夹于两枝桠间,还借了稍许力,终于稳住了身子。她即刻抬眸探去,果真院内已布下了细细丝线。
院内一小厮佯装打扫,却时不时朝围墙上望去,终于,袁冬月对上他的眼神。
她遂轻点头,小厮即刻将扫帚靠于梁柱,从衣间拿出几面人样的皮影来,那皮影,乃叶眉凤眼,唇间勾出阴冷的微笑,两颗眼珠空洞却诡异,活像真人般。
小厮将皮影与丝线缠绕,遂避开纸窗躬身躲去。
日渐西沉,金光四射,袁冬月转动转轴,皮影即刻竖立在窗外,房内霎时投出可怖的阴影。
她灵活地扭动五指,皮影顿时活灵活现起来,如此还应感谢水慧,她可在西院练就了一手绝妙的牵丝戏。
黄昏之际,暗色侵袭,物像已不甚清晰,慕容崈从榻上睡醒,双目惺忪,眨了眨眼,猛然见地面一叶眉凤眼模样的女鬼缓缓朝他靠近。
慕容崈惊声尖叫,赶忙沿着床榻朝里爬行几步,扭眼,又见窗外一女鬼正狞笑地盯着他,飘飘然,似下一刻便要遁地于他身边吸食其精气。
他面色灰青,冷汗瞬间浸湿内襟,惊恐地朝四周张望几许,瞅准那褥子,猛挥手掀过蒙起头来,哆嗦着匍匐跪床而念经。
另一面,闻蝶睁圆了眼,四处打量可能要走近的人群。忽然,一辆马车于不远处稳稳停住,闻蝶细眯了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