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人的尸骨。
或许是杀业造得太多,程鸿光年过六十,膝下只得一女。
而梁熠……如果坊间传闻没错的话,梁熠的发迹还有些疑点。
他只身从西南来到华东闯荡,得到彼时华东督军楚啸的赏识。楚啸重用他,力排众议将他提到自己身边。后来楚啸作战,中枪重伤。一贯会携带诸多亲信在身边的他临死之前,居然只有梁熠在场。
华东势力内部不是没有异议,梁熠雷霆手段,将反对者残酷镇压。一连把11位副将革职后,军中再无反对声音。至此,梁熠坐稳了督军宝座,以27岁的年纪,成为军阀势力最年轻的掌权者。
这三个人上位方式各不相同,却凭借着一样的狠辣,登上了督军宝座。
按理来说,他们三个,应当是王不见王的。
今天这场宴席,只怕是宴无好宴。
只是不知道,梁熠要扮演什么角色,喊我过来,又是要唱哪门子戏。
程鸿光满头银发,位于首座,见我伴在梁熠身边,表情分毫不变,还能和蔼同我们打声招呼:「来了啊,坐。」
程玉琅的城府显然比不过她父亲,一看见梁熠还带了女伴赴宴,登时就显得有几分诧异,「怎么是你?」
我还没说话,贺峻已经抚掌而笑,眼神在我身上逡巡几遭,毫不顾忌梁熠越来越沉的表情,「是啊梁督军,你金屋藏着的美人里,可没有哪一个比得上这一位国色天香。说吧,又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娇娇人儿?」
程玉琅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
梁熠敛去阴沉神色,说:「这是我新娶的姨太太,人你们没见过,但小彤云的名字,你们也许听过。」
程鸿光感兴趣地问道:「是唱京剧的那位小彤云么?」
我攥紧了手指,笑着答一声是。
程鸿光点点头笑:「我老头子这几年也成了半个戏友,有机会,还请小彤云来府上做客。」
他神情和善慈祥,对待我的态度就像对待寻常晚辈那样亲切。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了汹涌冰冷的海浪,快要将我淹没到窒息。
我的内心在疯狂叫嚣——他不认得我!他不记得我!他完全不知道,他曾将我害得家破人亡!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受害者战战兢兢,而加害者却一无所知!
巨大的情绪席卷而来,我快要控制不住表情,梁熠却握住了我的手腕,替我答道:「老爷子抬举她了,您想听什么,随时让她给您唱。」
14
程鸿光呵呵笑道:「你的屋里人,我可不能呼来喝去的。」
说话间,菜已经上齐了。
我多夹了几次醉虾,贺峻数次转盘,都将醉虾稳稳当当地转到我面前。
我抬头看他,他满面春风地冲我一点头,示意我快吃。
梁熠神色没什么变化,桌子底下,却快将我的腿掐到淤青。
我吃痛地瞪他,毫不手软地拿细高鞋跟狠狠踩在他脚上。
拿我撒气,算什么本事?
在贺峻第四次把醉虾转到我面前时,我搁下筷子,向着神色各异的席上诸人说一句:「我去上个洗手间。」
我正打洗手液呢,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了贺峻的身影。
我不紧不慢地搓出泡沫,等着他开口。
他站到我旁边,拧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里偏头冲我一笑:「对待美人儿,怎么能呼来喝去的呢?梁熠是个粗人,不懂得怜惜。你不如跟了我,我保证把你放在心尖儿上宠。」
泡沫冲干净了,我再抬头看他时,一绺鬓发从耳后松松坠下。
贺峻话音顿了顿,居然伸手过来想替我挽发。
我稍微侧过脸躲开他,与他拉开两步距离,手指拢起发丝,艳丽丹朱涂抹过的嘴唇弯起一个似有如无的笑。
「贺督军风流名声在外,何苦招惹我。」
贺峻刚要开口,就有旁的客人走了进来。我借机抬步走人,高跟鞋踩得摇曳生姿。
是的,我在勾引贺峻。
我要让他为我心痒却又得不到我,我要让他愿意与我做交换——不用替我杀了程鸿光,我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小帮助就行。
我刚走到包间门口,就从没关严的门缝里听见程鸿光正在说话。
「玉琅这孩子,前几年我送她去欧洲读书,就是想让她多交交朋友。但她情书收了一大堆,却一个约会也没赴。跟我说什么不喜欢读书人,嫌他们没有男子气概。呵呵,年轻人的想法,我老头子是读不懂喽!」
我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程鸿光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普天之下,有哪一种男儿比军营男儿更有气概呢?
而成千上万军营男儿中,又有哪一个比梁督军更有气概呢?
我冷笑不止。
贺峻不知什么时候走来的,大概也是听见了这一番话外之音,轻佻地冲我耳廓吹一口气,道:「听见了么小彤云,若程玉琅嫁进梁家,你觉得你还有立足之地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