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夜里气温低,这些药草自是受不住。
院中静悄悄的,丁点声音便能听得一清二楚,先是石子打落瓦片,接着便是衣料随风翻动的呼呼声,有道黑影翻墙进来了。
那人行至他背后,行礼道:“杜公。”
杜洵搬花盆的动作未停,连正脸都未给那人。
他却不介意,自顾自说道:“某今日前来主为向杜公辞行。”
听到这,杜洵方才转过身来,“你当了十余年的跑堂终是腻了?”
中年男子摇头,“某留在惜花楼只为替旧主照料世子,如今世子羽翼丰满,且有遣散惜花楼之意,某没有再逗留于此地的道理。”
“可你始终未与世子相认,他甚至都不知在江湖上游历的这些年都是你在暗中保护。”
中年男子苍白一笑。
“某本是将死之人,早该在鸿雁关时就随伯远军而去,聊且捡回条性命后只算作半人半鬼,保护世子乃是某为报旧主恩情的一厢情愿,又何必相认叨扰。
反观杜公,当年之事你终是受伯远军受累,若非如此杜公早已家人团聚,坐享齐伦之乐。”
杜洵淡道:“往事已矣,何故谈它?”
“谈它只因某心中尚有疑虑未消。”
他抬起眼,那双明眸之中似有星火难灭,“某想问,雍王之死可与杜公有关?”
杜洵立在风灯之下,沉默的脸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棱角分明,时明时暗。
中年男子咬牙道:“不能手刃元时休一直是某最大的憾事,若他真死于杜公之手,某心中遗憾可平。”
被那双眼睛始终注视着,杜洵终是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元时休已死,你也决定离开雍州,为何不从此忘却旧事。”
他惨然笑道:“三万伯远军枉死于鸿雁关,如此深仇血恨某怎敢忘?杜公既不想谈及,某不会勉强,这便告辞。”
男子拱手辞行,转身出了小院。
他走后,杜洵立即捡起花锄,看似要为药草祛除杂草,可过了许久始终不见下一步动作,只是握着花锄久久出神。
院门前似乎又有轻微的脚步声,杜洵先言道:“既要走,又回来作甚?”
话毕,他方才抬起头,待看清来人后整个人都怔住,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
杜初月缓步行至院前,灰石小屋照出的光投落于身,脸色显得疏离而漠然。
她艰涩地启口道:“杜公,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
离开了杜洵的小院,中年男子还想去王府再见见世子,就算以惜花楼跑堂的身份与他辞行亦是好的。
谁知刚到王府附近,就见陆子维拎着包袱从旁边的小巷里蹿了出来,几乎是每走三步便会回过头张望。
待确认无人跟踪后,他这才折返进到了王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