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曦君和锦秋她们,都正值青春少艾的年纪,又多日未见,这处在一起,自有说不完的话,却是一会儿落泪,一会儿破涕为笑。虽这样喜怒无常的言语着,但到底让张曦君了解了她们这些日来的情况。尤其是听到许嬷嬷除了焦急的寝食难安外,并未因她失踪身体有恙,心酸之余不由大安,加之洗去一身疲乏,竟越发有精神了,看起来倒隐有几分容光焕发的样子。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的清新气息。
里间没有梳妆台,外间又有许嬷嬷备了吃食过来,张曦君一沐浴更衣完,也就不管洗过的头发还湿着,就走了出去。
许嬷嬷正和阿杏摆桌,见张曦君随意披了一件薄衫,便披头散发的出来,还是一头湿漉漉的散发,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念叨道:“夫人怎这样出来了!您可是初来驾到。若让这里的下人见了,怎生是好!”说时又让了锦秋去取巾子。
丝履溅了水,收在箱子里的鞋还没来得及整理出来。张曦君走到临窗的竹席旁,直接脱了丝履,裸足踏了上去,坐下道:“嬷嬷,屋子里不是没有外人么……”吟吟的笑声。略带娇憨的情态,哪还有平日所见的娴雅一面?
阿杏不由看得一愣,难以将印象中的人影,同眼前的人重合一起。
许嬷嬷却是见惯了,无奈的嗔了张曦君一眼,接过锦秋取来的巾子。一边为张曦君轻揉擦拭,一边又念道:“还有头发也不多擦一下,水都把背心浸湿了。一会儿可得换了才行。”
听着许嬷嬷喋喋不休的话语,用着寡淡的米粥,张曦君却感莫名的安心,是自劫持以来最为安心的一刻。如此身心放松下,不由扭头对许嬷嬷甜甜一笑。“这不是太久没尝嬷嬷的厨艺,想着了!”
许嬷嬷闻言。摇头失笑,望向张曦君的眼里溢满浓浓笑意。
张曦君见状,又报以一笑,望着许嬷嬷的目光中满是孺慕之情。
一时间,常年清冷的屋子里,有脉脉温情涌动着。
齐萧回府时,就有徐虎候在府大门外,听禀了张曦君已入住中园等话后,便吩咐去取这些日子来的政务,方独自向中园走去。园子里,除了前园的厨房有着些许动静外,空荡无人的园子一如往昔。他如入无人之地的径直走入后园,刚至正厅外,就听内室里传来一阵说笑声,其中不难辨出张曦君的声音,然而这样畅然的笑声,却是他从未听过的。莫名地,他放缓脚步,亦减轻了身上甲胄发出的声响,转入正厅,挑开内室的竹帘,却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这样一幕。
只见张曦君平伸着双腿坐在席上进食,露出一白皙双裸足,无意识的轻轻晃动,趁着碧绿色的纱裙,只觉那一绿一白间,裸足莹白软嫩,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看着的目光就这样一停,随之心中的诧异重又生出:一个向来识礼守礼的女子,怎会这样位坐?
对于一切超出意料的人事,他习惯性的深究,彼时也不列外,他尽乎下意识的凝眸,目含几许探究看去。但见张曦君语笑嫣然的望着许嬷嬷,眼里是不容忽视的孺慕之情,而许嬷嬷看着她的目光中,虽有着主仆之间的尊卑之分,却更有着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之色。
可主仆间怎可能如此?尤其是身为主子的张曦君她……
思绪正在转动,眼前刺目的一幕渐渐模糊,场景随之变化,一个卑微而漂亮的女人出现在脑海,她一如许嬷嬷般的笑看着一个男童,然而回应她的却不是如同张曦君一样的孺慕之情,而是一个男童的愤恨怒视……
画面到此,齐萧身体猛然一僵,随即面色一沉,阔步走入内室。
霎那间,铛铛作响的铁片撞击声骤然响起,打破一室脉脉温情。
“王爷。”冷不防齐萧突然闯入,主仆四人齐齐一怔,还是许嬷嬷率先反应过来,随手扔下巾子,当场匍匐跪下。
英秀三人一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匍匐下来,跪形成踊。
望着突然闯入的齐萧,张曦君只纳闷了一瞬,为何没发现齐萧来了,便乍然想起自己此刻的模样,脸上不禁一红,这就慌忙起身,趿鞋迎上前,欠身一礼道:“王爷回来了的正好,臣妾先前就让人烧了热水在厨房备着,还准备了一些吃食,看王爷是先沐浴还是先进食?”说话间,已处之泰然。
先前晃着脚俏皮似孩童,转瞬间,又已是他最常见的一面。
齐萧默默的看着,脑中闪过那带着孺慕之情的笑容,他蹙眉强自挥去那一幕,如常吩咐道:“先沐浴吧。”
直至(下)
齐萧说完径直去了里间,许嬷嬷这才从地上起身,却不等她张罗沐浴之事,就见张曦君先一步吩咐阿杏她们准备沐浴之物,又说劳她去厨房再备些吃食,便随之去了里间。
看着走入里间的张曦君,许嬷嬷一怔,想起方才从阿杏那得来的话,心里顿时一喜,可又想起他们以前的相处,到底不放心张曦君,于是想着先从旁辅助一二,再去厨房准备吃食,这便稍微犹豫了一下,已兀自跟了上去。
走入里间,转至床榻后侧的漆屏处,见齐萧张开双臂站在浴桶旁,双眼紧闭,双眉深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烦心之事。张曦君也不过问,就立在齐萧身前,解着齐萧上身的甲胄,一眼望去,解甲胄的手极为熟练,不难看出是常穿解甲胄过的。室内虽是默然无声,却也是静谧而安和,许嬷嬷看着,只觉心下又是欣慰又是感叹,一时间竟怔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