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甩去那些不可能的想法,右手轻柔的一挥,程澍礼伞前现出一道光晕浅绚丽的彩虹,在满山死气沉沉的碧绿中格外鲜活。
她说:“雨天对你的影响太大了,还要往前走吗?”
程澍礼先是对那道彩虹道了谢,然后挺直身体,调整好呼吸后说:“走吧,先去左边看看。”
棠又又哦了声,没有反对,只是还时不时狐疑地看眼程澍礼脸色。
程澍礼察觉她的眼神:“看什么?”
棠又又说:“怕你死这儿。”
“”程澍礼看着伞边慢慢变淡的彩虹,无奈解释:“雨天综合症只是心理问题,而且我每年体检身体都很健康,以前也经常徒步探险”
棠又又忽然转头,打断他无休无止的逻辑自证,程澍礼识趣地闭嘴,抬手示意知道了。
收回视线,棠又又没再说话转过身,留给程澍礼一个沉默的背影。
漫天大雨中,她忽然小声嘀咕了句:“你最好是长命百岁。”
按照程澍礼说的左边,他们走出长长的一截路,却没有如同预想中的那般顺利,越往深处走,荆棘和草丛就越高大深厚,每走一步都会深深的陷进去,树木形状也越来越狰狞,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虬结的根系凸出地面,稍有不慎就会把人绊倒。
跟在棠又又身边的六只小狗崽子被挡在倒下的大树外面,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随着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而艰难的步途之下,丝毫没有发现野棠花的影子,伞面被树杈撕开几道口子,程澍礼知道这绝非他一时能够到达的地方,想了想说:“今天就到这,要不下次吧。”
棠又又早想撂挑子不干了了,欢快地跳过来:“快!现在回去还能赶得上蔡叔蒸的腊肠饭!”
程澍礼:“走吧。”
话虽如此,他频频回头的样子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想法,棠又又宽慰他:“可能哪天我飘着飘着就找到了,不急于这一时。”
程澍礼嗯了声没有多说。
回去的路上雨势开始变小,青翠的丛林升起朦胧的水汽,四处的树木变得影影绰绰,将角落里窸窣的声音全部烘托了出来,蓦然炸开一道枯枝断裂的声响。
棠又又和程澍礼同时望向声音来源,几十米开外,渐渐显现出两个相互搀扶的身影,棠又又眨了眨眼:“没听说这边发现金矿了呀?”
“是阿尧和晶晶。”程澍礼看清对方的人脸后,淡淡说了句。
棠又又问:“他们来这干什么?”
程澍礼说:“投资商过来考察,他们来勘测地形。”
“来这里勘测?”
“总归是棋山的地盘。”
阿尧死死地抓着梁晶晶的胳膊,腿肚子在不停发抖,说话哆哆嗦嗦:“晶晶姐,咱们要不就到这吧,这地方太邪门了我害怕。”
“怕什么?”梁晶晶面如冰霜,“就算有鬼还真能吃了你?”
程澍礼看向坐树杈上的棠又又,她隔空朝梁晶晶比个坚定的大拇指:“不信谣不传谣。”
接着,梁晶晶又说:“要吃也是吃小孩儿。”
棠又又:“”
程澍礼举起雨伞,步伐稳健地朝那边的两人走去。
阿尧正沉浸在无边的恐惧中,骤然看见一个撑着破伞、浑身泥泞格外狼狈的人,没顶的恐惧之下自动代入深山野人,头皮瞬间炸开:“晶晶姐!你看那是什么!”
梁晶晶迅速转身,一边用力推开因为害怕而贴近自己的阿尧,一边叫了声:“程教授,你怎么在这儿?”
这一声把阿尧也给叫醒了,尖叫的声音陡然转了个弯:“程教授?!”
程澍礼情绪毫不外泄:“我听说这边常年下雨,过来看看。”
梁晶晶问:“您一个人过来的?”
程澍礼点下头:“雨太大,环境又太复杂,没什么可采纳的数据,这就准备回去了。”
“您一个人太危险了。”因为老金的三令五申,整个五子顶气象站都十分看重程澍礼的安全,梁晶晶也不例外:“您下次再要野外考察,可以叫上阿尧。”
“谁?我吗?”一旁的阿尧特别恐慌,和平时判若两人:“来来这儿吗?”
程澍礼适时解救他的窘态:“看具体情况。”
阿尧慌忙应下:“好。”
谈话间,梁晶晶感觉腿边草丛剧烈晃动,几只小狗围在他们中间胡乱打转,她蹲下来抱起其中两只:“这不是蔡叔喂的小流浪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蔡叔喂的?”程澍礼问着,不露声色地用目光去寻找棠又又,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阿尧抱起另外两只:“这是我们本地的土狗,叫下司犬,几乎家家户户都养,所以到底谁家丢的也不知道,不过这几只挺聪明,一到饭点就跑到气象站,一天三餐顿顿不落。”他揪了下其中一只的鼻子,打趣说:“真是狗鼻子。”
隔着两个山头,躺在烂草垛上的棠又又无故鼻子痒了痒。
程澍礼抱起最后两只最小的:“这儿没什么事儿了,回去吧。”
阿尧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梁晶晶看该信息收集的差不多,也不再坚持,一行三人各自抱着两只狗,步履蹒跚地走出遮天蔽日的森林。
第十场雨
李多聿的信息一等就是一个多月,黔西南地区进入雨季,烂木等山区到处雨雾绵绵。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程澍礼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首先,棠又又不知道什么是饱,一定要吃到爽才行,其次她对一切食物都保持好奇,所以无论见到什么吃过的没吃过的,都央求程澍礼带给她尝尝,往往一顿饭下来,她的饭量几乎是程澍礼的两倍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