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珩将整篇墨字看完后,沉默良久方叹息道:“这点子文墨算是让他用得透透的,你说古往今来那么多的人,他们为何偏就不放过她呢?”
“白义你说,他们怎么就不肯放过她呢?”齐珩眼底猩红,咬着牙根问道。
听上去字字泣血。
白义想安慰齐珩,却不知何以安慰他,只低声唤道:“陛下,这都是他们的过错。”他看着齐珩的样子,眼中尽是痛色。
白义侍今上十二年,今上待他如手足。
他清楚,今上杀伐决断,但唯一的软肋便是陈氏。
上次,东昌公主闹的那么一出是今上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又加上当时权柄受制,没做什么处置,可这次,怕是与妖书一案有关的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
若这次不处置、杀鸡儆猴,日后怕会变本加厉。
“当年我想将她与谢嬢嬢一并追封,老师是这样告诉我的。”
齐珩仍然记得当日,他初即位,便命翰林学士草诏,欲将先贵妃谢氏与陈氏一并追封太后,并称皇妣【2】,诏书已然拟好准备发往中书,王铎与江遂都同意了,可偏偏他最敬重的老师将这道诏书拦了下来。
谢玄凌拦下诏书后便跪在紫宸殿,对他行谏议事,字字句句实属耿介之言,谢玄凌撑着一把骨头道:“陛下,臣今日是来请罪的。”
齐珩当初是有些生怒的,但他还是问了缘由:“老师,你明知她是我生母,为什么要拦下这道诏书呢?”
谢玄凌道:“陛下将贵妃与陈氏并称皇妣,是想昭告天下,今上的生母并非谢氏,而是一个内人么?”
“她是我生母,我追封她有何不可?”齐珩问道。
只见谢玄凌摇了摇头:“天下无一子双母之理。”【3】
“臣出身谢氏,说此话,陛下也许会认为我有偏私,但臣还是想说。”
“陛下现在初即位,根基未稳,若真追封陈氏为太后,则会彻底与世家翻了脸啊!”谢玄凌字字诚挚。
当时的齐珩听了此话沉吟良久,眼中泛泪,十分颓唐地坐在地上,低声喃喃道:“可我也身为人子啊。”
谢玄凌从小待他如谢晏般,见齐珩如此,他亦有不忍,但他终究还是吐出了最后的话:“陛下是人子不错,但在人子之前,您更是人君。”
“若君父耽私情而误大局,则伤民之根本。臣想请您永远记住这句话。”
人子之前,更是人君。这是老师对他的提醒。他将此句奉为金科玉律,也照此道踽踽独行了数年。
将这些回忆搁浅,齐珩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神情淡淡,眸中淬冰,他道:“张应池肯开口了么?”
“还未,陛下可要让他们动刑?”白义问道,若是动刑,真相出的或许会快些。
齐珩气得发笑:“算了吧。”
“他是有名的大儒,有着文人傲骨,动刑无异于羞辱,你们对他和善些,让他肯开口说出原因便好。”齐珩终究为张应池留了几分颜面。
“真相水落石出前,一切都存在着变数。”或是方才的失态也让齐珩清醒了些许。
这些日子里齐珩到底是被气狠了,未曾好好思虑过,张应池是聪明人,怎么会在这种事上犯了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