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关昇丝毫不为所动,齐冀蓦然站起身,隔着桌子,抓住他的领,将人拽了起来:“你说,这些到?底是你们逼的,还是我逼的?”
五年前的那件事,关昇一直心存愧疚,但?比起愧疚,更有作为长辈的心疼。
特别是他亲眼目睹沈屹骁将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心理医生?跟他说了那么多,而他却只说「我不想走出来」的时候,关昇一度自责地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将那个女孩子带到?沈文宏的面前,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手,沈屹骁是不是就?不会?遭今天的这些罪。
可是当时的他,身为沈文宏的贴身秘书,怎么能?不依他的吩咐办事。
所幸。
所幸他们还能?在五年之后重逢、和?好。
而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呢。
关昇任由自己的领口被齐冀攥着,不挣扎,不开口。
齐冀被他的冷漠看笑了。
他缓缓松了手。
“都说你关秘书忠心耿耿,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想请问关秘书,你现在拿的薪水是沈屹骁发给你的,还是已?经?死了的沈文宏给你的?”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拿这样的话来踩自己当下?的做法,关昇一时怔住。
齐冀手压桌沿,缓缓坐下?:“要我跟你细说一下?我哥那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视线从关昇的脸上收回,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夜浓:“你不是说我哥一直玩你吗,那今天我就?把这个玩你,玩到?恨不得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人,那一年的日子说给你听听。”
五年的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短,齐冀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记性好,上个星期发生?的很多事,他可能?都记不清,但?是五年前的那个冬天,对他来说,是他记忆里最血淋淋的一笔,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
“京市的冬天,没有暖气的房子里就?像是一个冰窖。我接到?我哥电话,连夜从英国赶回来的那天晚上,他穿着一件圆领的卫衣,很薄的一件,坐在沙发前的地上。”
齐冀用手在地上比划着:“这么大一摊的啤酒瓶,还有一地的烟头?,他手指头?冻得发紫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就?那么坐在冰凉的地上,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睡前都要把手机用消毒纸巾擦一遍的人,就?那么坐在那堆垃圾旁边,低着头?,问什么都不出声。
“我陪了他一夜,他都没抬头?看我一眼,也没跟我说一个字,直到?我说,哥,我陪你去找她,咱跟她认错,哄哄她,肯定能?把人哄回来。
“他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没用的,他说你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手机号也停机了,他还去你家楼下?等了几晚,结果你妈妈说和?你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联系了。”
“之后,他就?什么都不愿说了,我把他扶到?房间里,想让他好好睡一觉,结果从那天起他就?再也不愿出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拉着,也不开灯,更不吃饭,我怕他想不开,就?一直守在门口,后来沈叔来,把他骂了一顿,可是没用,当时的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似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我没辙,就?把我哥找来,我哥看到?他那样,气的将你们的那些合照都给砸了,这才?惹怒到?他,他俩干了一架,他当时身体很虚,我哥心疼他没舍得还手,结果他可好,恨不得把我哥往死里打?。打?完,他就?蹲在地上,从那一片片的碎玻璃里,将你们的照片一张张捡起来,宝贝似的放在枕头?下?。
我哥怕他把自己憋出病来,又去找沈叔,沈叔就?找了个心理医生?过来开导他。开导了一个多月吧,最后他终于开口了,结果说的却是:我不想出来。
沈叔工作忙,我哥当时也经?常跟着我爸出差,没办法,我就?停了学,跟个护工似的,整天陪着他。
他终于愿意?出门那天是正?月初九,我跟在他身后,走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半月街,街上的店他挨个地进去,挨个的在里面坐上一会?儿,最后他就?站在路边,大概是站累了,他就?改成蹲着,蹲到?路上都看不见?人了,他才?站起来,我问他,哥,咱回去吗?
他也不理我,顺着那条路一直走,最后走到?你们学校,就?坐在大门口的路牙石上,然后问我有烟吗?
结果给他点?着了,他又给摁灭在地上,我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这牌子,我去给他买,他摇头?,说:她说吸烟对身体不好。
我陪他在学校门口坐到?下?半夜,那么冷的天,我冻得直打?哆嗦,他倒好,整个人像是没有知觉似的,后来我实在困的打?了个盹的功夫,再睁眼,才?发现他晕倒在了地上。
在医院住了两天的院,结果他趁我不注意?跑了。
我们家,还有沈叔,都派了人找他,找了一个多星期,环鼎大厦经?理打?电话来说他在露台。
那天天很暖和?,我跟我哥赶到?的时候,他在那个玻璃罩的卡座里睡着了。
好笑吗,一个在家里的床上睡不着的人,窝在那个不足他半个身子长的椅子上,却睡得很香。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卡座是他特意?给你做的——
话说到?这里,被关昇哽咽声打?断。
“夜女士,”关昇眼底忍着浓浓一层雾气看向对面,看向那个双手遮着满脸泪痕,他至今仍觉得亏欠的女孩子。
“那段录音,的确是沈总的原话,但?是说的不是您,是齐祯齐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