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嘲笑,阿俏一别脸,见到面馆的另一头坐着个二十来岁的英俊年轻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俊眉飞扬,唇角挑起,眼里全是笑意。
恰在这时,只听“嗤啦”一声,老板那头事先切好的肝片已经下了锅。
阿俏白了那人一眼,继续去看老板的动作,只见那面馆老板全神贯注地盯着锅内的肝片,左手执锅,右手持勺,不断翻炒,片刻后肝片已经到了火候,老板立即将炒锅从旺火上离开,加酱汁调味之后,便尽数倒在阿俏那碗面里。
接下来是腰花——阿俏见老板取了另一个锅放在火上热着;正在这时,她身旁那名年轻人突然开口,说:“老板,我也要加一份腰花!”
“好嘞!”
老板一声答应,下锅的腰花就又多放了一份。
阿俏忍不住转脸,瞥了那年轻人一眼,只见他依旧笑嘻嘻地盯着自己的面孔,忍不住心生反感,多打量他一眼,只见这人的穿着非常考究,身上是一件白衬衫,袖口用袖钉扣着,黑色合身的裤子,脚上蹬着一双皮靴。他座位旁边随随便便则搭着一件簇新的卡其色夹克,一看质地,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只见那人一脸惫懒,阿俏不管他,依旧别过头去看那面馆老板爆炒腰花。老板依旧是旺火快炒,一见火候将到,立即将整个锅从火上移开,同时伸勺舀了酱汁调味。铁锅的那点余温,就够腰花吸汁入味。
一转眼,老板将阿俏的腰肝面端到她面前,而阿俏身后那名年轻人早先已经点了一份面,老板便将他后加的这一份“浇头”盛在磁碟里搁在他桌上。
阿俏不理他,伸手去筷笼里取了一双筷子,背转了身子,低头吃面。
岂料那年轻人将这热腾腾的浇头倒在面里,挟筷一尝,顿时大赞:“小丫头一看就是个会吃的,会点!这腰花炒得又脆又嫩,又没有半点腥膻味。我怎么早没尝过?”
他见阿俏还是不理他,干脆连整只面碗都搬来了阿俏身旁的桌上,凑头过来问:“听起来你像是个熟客,可是这面馆我来过好几回,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嗯?”
阿俏不答,抱着面碗又转了个身。
那人却继续死皮赖脸地凑了过来,笑着说:“说说看看,你叫什么名字?嗯?”
阿俏原本的好胃口都几乎叫这人给败没了,她转过脸,冲那年轻人怒目而视,威胁着托起面碗,作势要朝桌面上掼下去。如果她真的掼了碗,碗中的面汤飞溅,这人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衬衫立刻就要遭殃。
可谁想到那人见到阿俏这副架势,脸上的笑容一丝未减,眼里反而有些玩味的神色,“原来你这么的凶啊!”
阿俏气结,手里的碗就掼了下去。只不过她手上的劲道非常有分寸,碗丝毫无损,碗里的汤汁也只是溅出了少许。
那年轻人却动作比谁都快,座下的板凳一翘,早就将飞溅的汤汁让开。他自己则抱着碗,退到早先的位置上。只留阿俏一个,忿忿地将手帕从兜里掏出来,把面馆的桌面擦擦干净。
她实在觉得倒胃口,随意动了两筷,就再也无法吃下,索性起身去付了账,转身走人。
那名年轻人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唇角玩味的笑意始终未褪去,而是扭头看向面馆老板:“你知道她是谁么?”
老板轻咳了一声说:“这么多客人,我哪记得住?”
年轻人脸上的笑意稍敛去些,却听见老板接着说:“可是这么赏识这火爆腰花的年轻姑娘,我还是头一次见。”
那名年轻人唇角的笑容便再次漾开。
过了一小会儿,他冲着门外打招呼:“这里,这里!”
只听鞋跟轻叩,这间朴素的小面馆里袅袅婷婷走进来一个时髦女郎。她心有余悸地望着外头。
年轻人伸箸,又挟了一片腰花丢入口中,信口招呼:“瑶瑶,怎么,刚才出去的那个小姑娘你认识?”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阮清瑶。她听见这问话,一跺脚就说:“可不是么?要是叫她瞧见我到这种小馆子来,我这面子往哪里搁才好!”
这话极不入耳,面馆的老板和店里的食客都忍不住抬起头,还有人瞪了阮清瑶一眼。
阮清瑶却完全不在意,掏出手帕,将那年轻男子身旁的凳子仔仔细细都擦过了,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来,板着脸嗔道:“都是你……周牧云,说好了见个面商量给逸云庆生的事儿,怎么竟然约到这种地方来。”
那名叫周牧云的年轻人,丝毫不在乎阮清瑶的抱怨,反而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阮清瑶与这周牧云一直很熟,就也不再相瞒,叹了口气说:“就是那个我家突然多出来的妹妹。”
周牧云一听,忍不住就眉花眼笑起来:“我说怎么那么有趣,原来是你妹妹……”
他话还未说完,头上就挨了阮清瑶一个爆栗,只好低下头,又凑到自己的面碗跟前,讪笑着说:“我知道这里的面条肯定入不了你的眼,所以就没给你点……不过话说,你怎么就突然多了个妹妹呢?”
阮清瑶坐在周牧云身旁,听见他这样问,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我家这事儿……真有点儿一言难尽。”
她坐在这面馆里,一时想起常婶儿凑到她身边说的种种,什么阿俏挟威恐吓她们这些佣人啦,什么继母送阿俏去学管账算账,要将家里的财政统统管起来啦……阮清瑶想到这些,就感到烦心至极——为什么这个妹妹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将家传的厨艺练好,以后老老实实地在家里操持生意赚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