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林研做着最不入流的音乐,吃着他母亲口中下等人才吃的食物,说着下等人才会说的脏话,每一件事放在过去都是能令那个女人暴跳如雷的程度。
但林研却很开心,这是他最真实的状态,他出生在上流阶层,却天生就渴望融入那平凡又粗俗的一切。曾经他会因为展现真实而受到惩罚,如今则再也不会了。他尝试到了叛逆的甜头,并不准备回头。
林研不再打顾成阳,而是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你要是真敢写这种东西,就别想我给你做歌了。”
顾成阳看着面前那些斥巨资买来还崭新的设备,立刻败下阵来举手投降,然后连声道歉,好说歹说才把他给哄好。
将制作音乐的设备买来以后,林研就不再无事可做,他整日坐在电脑面前做歌。顾成阳其实也很想学习如何制作伴奏以及如何采样,可他看到满屏的英文就头大得很。林研起初还耐着性子教他这些是什么那些是什么,无奈这个人记住了后转头就忘,这让林研气得炸毛,直接丢给他一个四十多小时的油管教程还有翻译软件,说:“这都学不会,别让我教你了,你他妈自己去学吧!真是气死我了!”
顾成阳于是只能灰溜溜地自己去看教程学习。
但后来林研看见他好几次戴着耳机听教程,听着听着就仰头大睡,比数学课还奏效。最后一次林研索性扯掉他的耳机,直接把他叫醒,冷漠地看着他:“你别学了,这辈子都不用学了。”
这样下去学一百年都不可能学会的,还不如早点及时止损。
但顾成阳却会错了意,他迷迷糊糊地醒来,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用慢吞吞的语气认真问林研:“所以你一辈子都会给我做歌吗?”
林研没想到顾成阳会想到这个层面,刚想用一贯的态度回怼过去,告诉他想都别想。
但刚睡醒的顾成阳和平时有着些许差别,他的神情温吞慵懒,就像一只乖顺的大型犬,在睡得正香时被人类吵醒也不会恼怒,好像稍微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会开心地摇起尾巴。
于是话到嘴边,林研忽然改了口,他冷哼一声,告诉顾成阳:“看你表现。”
顾成阳果然欣喜地笑了起来,将手机里的视频教程关掉,郑重其事地冲林研点了点头:“好,我不学了,我一定会让你一辈子都给我做歌。”
不准死在我前面。
17
八九月的c城燥热不堪,出租屋的客厅里原本没空调,房东知道这件事后说楼上的空房间有台二手空调可以提供给他们。可房东只负责提供空调,搬空调的费用要他们自己出。
房东本想把搬空调的师傅的联系方式给顾成阳,但顾成阳却说不用,他自己会搬空调。
把空调搬过去后,顾成阳又把客厅的破床搬走,然后着手把原先的客厅改造成了一间小小的录音室,他改造了客厅的旧衣柜,贴上了隔音棉,将麦克风与立架放进去,形成了一个简易的隔音间。
林研看着毫发无损的空调,与经改造后宽阔明亮的录音室,简直大开眼界,于是问他:“顾成阳,你还有什么是不会做的?”
顾成阳认真想了想,回答:“不会用编曲软件。”
林研于是嗤笑了一声,骂他:“废物。”
后来林研就整日待在电脑前做歌,旋律和鼓点从监听音响里传出来,为了确保每一个音都准确无误,他通常会把声音拉到最大。
屋内的空调大开着,音乐声震耳欲聋,林研一旦投入进去就会完全忘记时间。当他做完来到c城后的第一个伴奏,时间已经走向了夜晚九点。
直到将音乐声音关掉后,林研这才听见外面风雨大作的声音。而他忘了关窗,暴雨透过敞开的窗户灌进屋内,将地板都弄湿了一大片。
他连忙小跑过去关上窗,窗外一片漆黑,暴雨犹如洪水般倾斜而下,忽然间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而来的是轰鸣的雷声。
林研被这雷声吓了一跳,心脏也为之一颤,他立刻拉紧窗帘,远远地离开窗边。
可雷声依旧不停歇,像是盘旋在头顶般,一下下地轰击着他的耳膜。
林研惧怕雷声,于是抱着双腿坐在电脑前的转椅上,捂着耳朵,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下一刻他忽然猛地想起什么,看着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整,而顾成阳还没有回来。
林研心里愈发不安,他拨打了顾成阳的电话,电话那头嘟了几声后,响起一道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平日里林研从不会在意顾成阳回来的时间,但也知道他从不会这么晚还不回来。
顾成阳不辞而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唯一的可能就是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恐惧不断地在内心里攀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扇紧闭的大门依旧毫无动静。
林研从未设想过如果顾成阳死了,他应该怎么办。
窗外的雷声不间断地响着,林研只好打开电脑将音乐放到最大,才堪堪将那雷声掩盖住。
直到过了晚上十点,转动门把手的声音响起。
顾成阳失魂落魄地出现在门口,从头到脚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他浑身脏兮兮的,裤管上沾满了泥水,球鞋也泥泞不堪。
林研立刻站起身,顾不上穿鞋就光着脚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顾成阳浑身冰凉,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林研,想说自己身上很脏,会把他的衣服也弄脏的。
可终究他只是张了张口,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林研的举动。他极少能见到林研这样温和的一面,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同样搂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