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爱兰半天没说话,黎染以为她自己在后怕,刚准备起身,黎爱兰叹了口气:“连家务都干不了了,还有什么用?以后光会拖累你们了。”
黎染给母亲掖掖被角:“你干不干得了家务,也都是我妈。”然后关了灯,起身出门。
进了主卧,纪成博正靠在床头看书,看见她目光落在书上,赶紧把封面藏起来,黎染只瞅见书名后面四个字是“管理之道”。
“妈睡下了?”
黎染点点头,上床。
纪成博拍拍她的手,安慰:“别担心,医生说了不严重,都不用缝针。”以为她还担心母亲的伤口。
黎染没说话,突然把头搁在纪成博的肩膀上,叹了口气。
她很少这副样子,纪成博先是一愣,接着心里像化了似的,伸胳膊搂住她,“怎么了?”
黎染把刚才的事情讲给纪成博听,灯光映得她眉眼格外柔和,“我从来没想到,她会因为干不了活担心被嫌弃。”
纪成博用手揉她皱在一起的眉心,想了想:“她不一定是怕被嫌弃。”
黎染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咱妈是不是一直被人说要强、能干?”
黎染点头。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从一个小摊子起家,把女儿培养成名校大学生,开了超市,还顺带帮助了弟弟弟媳,她从小就听身边所有人这么夸母亲。
纪成博声音柔和:“咱妈这一辈子,别人都是这么看她的,她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她在能干里找到了存在感和成就感。说到底,是自我认知的问题,她对自己的认知,不是源于自己,而是源于别人的看法……”
似乎……是这样的。
黎染心头一动,接下去:“人本来应该是有很多面的,就像是凳子,如果有好几条腿,少了其中一根,也还能立得住。如果本来就只有一两根,缺了一根,就要倒了。别人只看到了她这一面,她的自我认知也就只有能干这一面,所以她才会这么执着于干不干家务……”
上一次这样促膝谈心是什么时候?纪成博已经记不得了。
每次黎染都能迅速接住他抛出的想法,准确加以分析和延伸,再回馈以同样精妙的思辨,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小白鼠
黎爱兰的伤口恢复得很快,病情渐渐稳定,黎染终于也有闲心去跳舞。
进了dance的舞蹈教室,熟悉面孔没看见几个,围在一起聊天的都是不熟悉的新学员。
看见黎染进来,有人低声讨论:“她就是上次汇演的c位。”
另外一人道:“我就是看了她的视频才想来学跳舞的。”
黎染大大方方报之以微笑。
孙老师正在角落里调音乐,看见黎染,“姐,你好久没来了。最近来了一些新学员,都说是看了你的表演找过来的。”
黎染开玩笑,“那回头把介绍费结算一下。”
这时,教室门被推开,林璟手里提着三杯水果茶进门,往里面走着。新学员们纷纷跟她打招呼,她冲这个扬扬眉,冲那个随意摆摆手,看起来跟大家熟悉得很。
林璟把其中一杯水果茶先递给孙老师,再把另外一杯递给黎染。
“低糖的。”
黎染不在乎低不低糖,倒是咬着吸管,看了看孙老师自然接过水果茶的手,又看了看闺蜜。
课堂上的舞蹈已经学过几节课,黎染在后面跟动作,新学员也跳得磕磕绊绊,林璟这种有功底的动作已经都没问题了。
孙老师让所有人停在某个点,挨个给大家进行纠正动作,轮到林璟的时候,只用小棍子从她后背往前顶了一下,“注意把胸腰做出来。”
这是高阶的要求了,林璟没站稳,往前晃了一下。
黎染从后面看见,她偷偷给孙老师做了个鬼脸,孙老师使劲压住嘴角的笑意,继续板着脸去纠正别人。
下了课,黎染非要拉着林璟一起吃晚饭。
坐下来后,黎染状似不经意问:“你跟孙老师,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
林璟低头在手机上翻着菜单,闻言手上一顿,“什么怎么回事?我老去上课,熟悉了呗。”
“你最近还挺有闲心呢?”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那个破班越上越没意思,我也不爱在公司待着,你又忙,我在潭市也没啥别的朋友,就去上课打发时间呗……”
“哎哟哟,说得还怪可怜的,”黎染可太知道这个闺蜜了,平时那么干脆利落的一个人,越是解释得多,越是说明她在掩饰。
她掰着指头给林璟数:“还有前几天,一会儿夸孙老师身材好,一会儿又因为上孙老师的课嫌腰上长肉,都是你干的吧?给孙老师带饮料他接得那么顺手,上着课呢俩人当众眉来眼去的……”
林璟越听脸越红:“你刚才看见啦?哎呀没有啦,最多就能算是有点小暧昧吧。”神色中颇有些不好意思。
黎染不揶揄她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应该是汇演那天吧。我那天不是抱着一大束花吗,后来顺手塞给孙老师了,后来慢慢的……”
“这么久了,你都没告诉我?”黎染不满,闺蜜跟别人暧昧上了,她竟然这么晚才知道!
“你这段时间这么多烦心事,我能跟你说这个?”
黎染翻了个白眼:“你们老板的破事,你不也说得挺开心的?”
林璟乐了:“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牙尖嘴利的?”这才说了真话:“我觉得你肯定不会赞同。”
黎染一愣:“为什么不赞同?”
林璟做了个“这不显而易见吗”的表情,“他年纪比我小十岁,还是个舞蹈老师。你的想法这么主流,肯定会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