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旁边,有人出声夸了她一句,“很有潜力。”
白茸侧目一看,说话的竟是这次随行的带队修士陈故。
陈故是个还虚期音修,外貌维持在二十六七岁青年模样,身穿着一袭宝蓝长袍,长发用鎏金发冠束起,鬓发一丝不乱,生得貌若好女,美到甚至有几分妖异。
白茸小声道谢。陈故倒是也没和她多攀谈的意思,又回了船头闭目调息。
随着船只驶入小镇,周围环绕的白雾,显而易见越来越浓。
一个刀修嘿嘿道,“我来之前,听说了一点轶事。这城中,每隔几晚,似都会有男子从家里忽然消失,而且夜半总还隐约能在听到喜乐奏鸣的声音。据说,这些男子,都是被这妖抓去它盘踞的虞府了。”
“而且,这消失的,还都是弱冠上下的漂亮男子。”
一般妖怪不是都抢女人的吗,倒是第一次听说,男人会被抢的。
尘无念抱紧了自己的剑,嘀咕道,“那这,听起来有点危险啊。”他可还是个黄花大闺男,那要是个女妖怪,对他图谋不轨怎么办。
“你,长得太普通。”船头打坐的陈故瞥了一眼尘无念的脸,“不用怕。”
尘无念,“……”
白茸低声对他说,“没事,你比他好看。我觉得你很好。”
尘无念,“我谢谢你啊。”但是有眼睛的人都不会这么觉得吧!
戴墨云看着尘无念道,“绒绒不喜欢长得太俊的男人,你这样的,就对她胃口。”
白茸眸子乌落落的,似乎有些出神,也没反驳,竟还嗯了声。
尘无念,“呸。”那沈师兄难道就不俊了,那是一等一的俊,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进入青板桥后,大街上几乎见不到任何人影,食肆店铺几乎都关张了,街边也不见任何摊贩。
天色已经逐渐晚了下来,陈故带着一行人找了间客栈入住。他用自己的法器,一柄白玉箫,探查了一番周围,说此处无事,叫他们安心休息,明日再出发除妖。
白茸和戴墨云被安排在了一个房间。
夜半,戴墨云已经睡着了,睡得香喷喷的,梦里还在嘀咕着烤猪蹄和糖炒板栗。
白茸直到鸡鸣时分,方才迷迷糊糊睡着。
白雾越来越浓,逐渐弥漫,笼罩了这间小小的客栈。
夜半,断续的打更声中,竟隐约传来一阵渺茫的歌声。似是某曲吴越小调,女人嗓音缠绵哀婉,越来越近,“……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白茸被这一阵歌声陡然惊醒。
她还是睡在床上,睡着的床却似乎变化了,枕褥极为柔软,花色也完全不一样。白茸一摸身侧,戴墨云竟然不见了。
这时,有人伸手撩开了帐幕,卷入了一点冬夜的寒凉,“今日,回来迟了些。”
男人凝神看了她一会儿,竟伸手把她打横从帐中抱了出来。两人体格相差甚大,她纤小柔软,被男人轻松扣在怀里。他逼近了,那双深浓漂亮的琥珀色眸子沉灼看着她,低低问她,“可曾想我。”
重重帐幕之中,迦南香味弥漫开来,清冽之中,含着一点蜜的甜香。
白茸却陡然侧开了脸,避开了他即将落下的唇。
‘沈桓玉’显然并没有料到这般,他垂目看着她,瞳孔中光泽未明。
他的轮廓比少年时更为分明些,清逸脱俗的一张脸,唇角眉梢却总含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冷意。
‘沈桓玉’低声问:“绒绒,可是变心了,如今,不爱我了?”
他绝不会这么说话,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那样高傲的性子,从不会露出这样卑微祈求的神情。
白茸轻轻说,“放我出去吧。你不是他。”
‘沈桓玉’的神情有些变化,变得更为冷峻了一些,似笑非笑:“你知道这是幻境?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茸语调平静:“最开始便知道了。”如今这世上,早已没有沈桓玉了。
可是,她一直没出声。她想在幻境里,最后再看一看,看一眼这样的阿玉。她和沈桓玉原定的婚期已不足三月。倘在这个世界上,有另外一种可能,或许他们也会有如这般的日子。
一声轻响后,‘沈桓玉’的身影彻底消失,化为了一团看不清晰形态的白雾。
“你倒是特别。”
“世间男子多负心。”那妖声音竟然是个甜美的女声,“你如此爱他,却被他负了。如今,你若留在我的幻境中,我可以保你一生与他白头偕老,又有何不好?”
似又在诱惑,声音甜蜜蜜的,“除去他之外,你还喜欢什么?男人,力量地位,荣华富贵,我都可以给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世间原本不过一场大梦,何为真,何为假?真假虚实,不过一念之间。”
这少女是木灵根,又体质特异。是如今灵力极速衰竭的她最为适合的下一任宿体。
白茸对妖一笑,“于我而言。失去,或许才是真实。”她人生十多年里,只有过一个难以置信的好运。如今,也失去了。
她平和地说,“放我出去吧。我知我力量弱小,你找到我,应是我身上有什么你所求的。”
“倘若你可以散去这场白雾,放开我的同伴,不再为祸此地。我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你都可以拿走。”
那妖沉默了很久,陡然尖锐大笑起来,笑声满是嘲讽,“你倒是天生一副菩萨心肠。这一行人里头,有栽赃鞭笞过你的,有暗中怨妒你的,有抢走你情郎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白茸不再说话,手指动了动,停在腰际袖里绯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