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一道刀光,自黑暗的屋角后直劈而下。
这一刀显然也是刀法名家的手脚,无论时间、部位,都拿捏得准而又准,算准了一刀便可将燕南天的脑袋劈成两半。这一刀刀势虽猛,刀风却不厉,正也算准了燕南天绝难防范。哪知看来必定猝不及防的燕南天,不知怎地,身子突然一缩,刀光堪堪自他面前劈下,竟未伤及他毫发。
“当”,钢刀用力过猛,砍在地上,火星四射。
燕南天出手如电,已抓住了持刀人的手腕,厉喝道:“出来!我问你!”
突觉手上力道一轻,那只手虽被他拉了出来,却只是血淋淋一条断臂,那人竟以左手一刀砍下自己的右臂。好狠的人,他竟连哼也未哼一声。燕南天又惊、又急、又怒、又恨,取下钢刀,抛却断臂,随手一刀劈了出去,一扇门应手而裂。
但门里却瞧不见一条人影。燕南天有如疯狂,一间间屋子闯了过去,每间屋子里都瞧不见一条人影,他急得要疯,但疯又有何用。
他钢牙几已咬碎,双目已红赤,嘶声道:“好!你们躲,我倒要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竟搬了张椅子出来,坐在街中央,月光,照着他身子,照着他身上的血,血一般的月光
恶人谷中的若是恶鬼,燕南天便是镇鬼的凶神。
忽听一人大笑道:“这臭孩子又有什么了不起,你要,就还给你!”
燕南天狂吼而起,扑了过去。
只见黑暗中人影一闪,一件东西被抛了出来,看来正是个襁褓中的孩子,燕南天不由得伸手接过。
但他指尖方自触及此物,突然厉喝道:“恶贼,还给你!”
手掌一震,那包袱又笔直飞了回去,撞上墙壁,“轰”的一声,竟将那屋子炸崩了一半。
这襁褓中包的竟是包火药!
回声响过,四下又复静寂如死,燕南天想到自己方才若非反应灵敏,指尖触热,便将襁褓掷回,此刻岂非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他一死纵不足惜,但那孩子燕南天捏紧拳头,掌心已满是冷汗。
毒计——恶人谷果然有层出不穷的毒计。纵是天大的英雄,只要稍一不慎,就难免死在此地。燕南天虽已逃过数劫,但他还能再逃几次?他精力终是有限,难道真能不眠不休,和他们拼到底?
突然间,他心中灵机一闪,暗道:“他们能利用这黑暗暗算于我,我难道不能利用这黑暗来搜寻他们?”
想到这里,燕南天又不觉精神一振,再不迟疑,微一纵身,也掠入黑暗里,消失不见。
这正是以牙还牙,以毒攻毒,一时间他纵然寻不着那孩子,但恶人谷中的恶人,也再难暗算他了。
燕南天身子潜行在黑暗中,就像蛇,就像猫——就算别人有着猫一般的耳朵,也休想听出他的声音;就算那人有着猫一般的眼睛,也休想瞧见他身影,有这样的敌人随时会到身畔,恶人谷怎不胆战心惊?
只是燕南天却也找不着他们。
每间屋子,似乎都是空的,人,竟不知到哪里去了。燕南天沉住气,一间间房子找了过去,他这才发觉这恶人谷里,屋子当真有不少。
夜,很静,很静。整个恶人谷,就像是座坟墓。
风,自山那边吹过来,已有了寒意。突然,风中似乎有了声音,有了种奇异的声音,似乎是人语。
燕南天的心一跳,屏息静气,潜行过去。
果然有极轻极轻的人语,自一栋屋子里传出来。
一人道:“小屠果然有两手,竟将这孩子弄睡着了。”
这人虽没有笑,却显然是哈哈儿的声音。
另一人道:“幸好有这孩子作人质,否则”
忽听屠娇娇的语声道:“李大嘴,你要做什么?”
李大嘴轻笑道:“我瞧这女的尸身皮肉细嫩,倒和昔日我那老婆相似。”
屠娇娇道:“但这尸身已死了好几天了呀!”
李大嘴道:“只要保养得好,还是可以吃的。”
“好,你吃了她也好,这想必就是燕南天那厮的弟媳妇,你吃了她,也可替杜老大出口气。”
燕南天怒火早已升到咽喉,哪里还忍耐得住,狂吼一声,闪电般掠下,一脚踢开了房门。
屋子里连声惊呼,人影四散,李大嘴喝道:“给你吃吧!”竟举起那棺材,直掷过来。
棺材里香料落了一地,尸身也掉在地上。
黑暗中,只听哈哈儿狂笑道:“好,燕南天,算你狠,居然找到了咱们,但你莫忘了,孩子还在咱们手中,只要你追出来,哼哼!哈哈!哈哈!”
燕南天身形已扑起,听得这语声,颓然而落,心中更是悲愤填膺,他方才一时不能忍耐,又坏了大事。
月光自窗户外照进来,照着地上的尸身。这是孩子的母亲,那苍白而浮肿的脸,凌乱而无光的头发,被惨白的月光一映,真是说不出的恐怖凄凉。
燕南天惨然道:“二弟,我对不起你,我,我我非但不能妥为照顾你的孩子,甚至连连你们的尸身”他语声哽咽,实已无法再说下去,他跺了跺脚,扶正棺材,俯身双手托起那尸身,小心地放回棺材去。他热泪盈眶,委实不忍再瞧他弟媳的尸身一眼。
他黯然闭起眼睛,喃喃道:“但愿你从此安息。”
冷月,寒棺,无边的黑暗,可怖的艳尸
这尸身竟突然自燕南天怀中跃起!
只听“砰、砰、砰、砰”四响,这“尸身”双手双脚,都着着实实地击中了燕南天的身子。
燕南天纵是天大的英雄,纵有无敌的武功,无敌的机智,却怎么也想不到有此一惊人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