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趴在镂花窗框上浅浅睡去。
他心里藏着事,总是睡不安稳。于是黑蜜刚把薄毯搭在他的肩头,他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眼看天光已是大亮,他得紧赶着去铺子。
偏他越是心急如焚,黑蜜就越是慢条斯理。
元小萌不傻,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你今天是怎么了?”
黑蜜正低着头替他整理腰带,听见他问询,手里的动作没歇,只摇了摇头。
元小萌看他这般,迟疑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不想我去铺子?”
黑蜜蹲下身将他的腰带束好,抬起的眉眼有些发红,连说话都瓮声瓮气。“那破落铺子,还去干甚。你也不看看你,为着铺子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整日里盘算。今日搞出什么促销,明日再推出什么活动,自己累得要死要活,却没半个人来。你都不知道,府里大家都在看你笑话,还不如趁早收手,别干了。”
说完,他瞥了眼把玩手指的元小萌,不由觉得自己话说的重了,伤了他的心,又恳切道:“你今天去和王爷赔个礼、道个歉,没准他一高兴,就不送你去封家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说什么呢。”元小萌如同安抚小猫一般,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做事情得有始有终。我这不还有几天才满一月嘛,干嘛现在就唱衰啊,倒是让看笑话的人得意。没准现在铺子正排着长队,生意兴隆呢!”
哪怕自己心里没底,也不能轻易让那些撺掇是非的小人看扁不是。
“怎么可能。”黑蜜嘟哝一句,拂开了元小萌的手,赌气道:“你要去你就自己去,我可不陪着你闹了!”
“也好,你天天送我去也辛苦,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晚间休市回来,我给你带东盛楼的包子。”元小萌把着轮椅拐了个弯,离府邸老远才敢独自深深叹了口气。
东莱街今日格外热闹,如花的少女扎堆似的挤在各个铺子里。
熹国注重教育,京城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一般都会请私教先生常住府上。平常百姓及商贾则会将儿女送往官府设立的学坊,而华成坊则是京城最大的女子书院。
为着管教方便,华成坊采取全封闭教学。今日恰好夏休,故而平日里拘在书院里的女孩儿们全都跑了出来。
元小萌的小铺子也沾了这股东风的光,挤满了人。但大家都只是好奇地逛逛,偶有几个女孩问起具体营生,听了元小萌一番解释也都摇摇头,不敢轻易尝试。
“小哥!”一位少女突然扒开三两闲逛的同窗,挤到了元小萌跟前,“还记得我吗?”
怎么不记得!这不是开业那一天……准确说是开业至今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客人吗。
“我今日还想做个别致的造型!”
少女较第一次来少了拘束,熟络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上次和邻家哥哥相处甚欢,对方更是赶着自己夏休约她共进午餐。一想到腼腆温吞的他为着自己着急的模样,少女就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在店内闲逛的女孩子见有人敢尝试这般新鲜玩意,也都驻足观望。
元小萌心灵手巧,问了她今日行程,不消半个时辰妆发裙裳已全部妥帖。
如果说上一次她是含羞枝头的少女,这一回便是情浓欲滴的玫瑰。
罗衫如雾霭,曳裙似流云,珠钿点缀娇俏,璎珞托显腰身。这通身,多一分不免成熟妖冶,少一点实则流于平淡,偏这般,刚好。
少女虽对元小萌技艺十分放心,可看到镜中自己仍止不住又惊又喜。
最吃惊的还属围观的那一圈女孩。有几个胆子大的见了这般鬼斧神工技艺,即可散下青丝,掏出银锭置于案上。
也有女孩仍有所顾忌,逃也似的出了铺子。可这件事总让她们不停回想,逢人就忍不住提上一两句。隔了几日,实在挨不过心底的渴望,下定了决心又跑了一趟,却发现,连号也排不上了。
“就是前面那间!”
蒙煜晴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看去,小小的门店外已坐满了等候的人。
“勐哥造型室?”她皱着眉头喃喃,嫌弃道:“这就是你这两天一直说的那铺子?”
“对啊,他们老板好着实厉害!李尚书家的二小姐,就丑的嫁不出去那个。来了这处,据说美的回家她爹都不敢认她了!”
蒙煜晴狐疑地瞥了眼妹妹,又看里面人头攒动,摆了摆手,“没事干和这些平头老百姓凑什么热闹,聒噪得紧,还是算了。”
“别啊!”蒙煜溪拉住她的胳膊,硬是拖着她往那边走,“他这里有无声服务。”
“什么意思?”
“他们的伙计有聋哑人,你只要选好了样式,他只管给你做,你想找人聊还聊不起来呢。而且二楼还有贵宾包厢,肯定吵不到你的!”
蒙煜晴拗不过妹妹,半推半就已行至门前。
门外有一木架,上头放着几本手绘画册。她见等候的女孩儿手里都捧着一本,自己也随手拿了一本。
一翻开,满张纸上竟画着万寿节那日丰敬公主的素衣装扮,一旁还写着“万寿节最美装扮”。
什么玩意儿!嵇星阑那老女人还好意思说最美,当自己死了吗?蒙煜晴没好气地将画册丢到地上,“这店家到底什么是什么人?”
“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我听秦家姐姐说是个瘫子。”
蒙煜晴身为蒙家嫡女,社交面虽广,可论及瘫子,她只记得一个——元小萌。
万寿节一事她虽怨怼元小萌,可这人是靖王院子里的男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反而抓不到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