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天,也没和路星野开口。这个时候,他内心不得不承认,路星野是个贴心的爱人。
他伸手去拿,路星野忽然用力按住盒子,眼里盛了笑意,“不可以哦。”指尖点下表盘,“十一点了,该睡觉了。”
闻晰想了想,收回手。
“放你房间,但是答应我,明天醒了才能用,好吗?”路星野的手还压着合子。
“那你不如明天再给我。”闻晰说道。
“今天不给你的话,你睡前还得在脑子里过一遍待办事项,好了!”路星野拍拍盒子,“现在勾掉一项任务,晚上踏实睡。”
闻晰没有任何话可以反驳。路星野猜中了他的所有心思。这一刻,他终于认定,恢复记忆前呆在路星野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路星野足够了解他。
把人说服,路星野摸了摸闻晰滴水的发尾,“怎么不吹头发。”
“不知道吹风机在哪儿。”闻晰说,“暖气很足,不吹也行。”
路星野熟门熟路地从壁柜里拿出吹风机,坐到椅子上,“不行,老了会头疼的,我给你吹。”
闻晰:“老了?”
路星野手指擦过闻晰的头皮,动作轻柔,吹风度温度也调得刚刚好,“怎么了吗?”
“没,”闻晰有些不自在得撇过身子,“没想那么久远的事儿。”
对他而言,和路星野见面不过一天,突然提到老去,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承诺感。
“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想就行了。”
这话如一股电流,快而轻地蹿过闻晰心间。暖风吹得头皮很舒服,濡湿的贴在后颈的发尾变得干爽。路星野很会吹头发,指跟穿过发丝,拢起又散开。
就算闻晰不喜欢亲密接触,也被他伺候得很舒服。
闻晰感觉自己很双标,刚刚路星野帮他脱衣服,他差点生气,现在人家伺候他吹头发,他就安然享受。
他眼尾余光瞟到路星野脸上,发现对方正捏着一缕头发仔细端详,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你的头发好凉好顺。”
“真好看啊,摸起来好舒服。”路星野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我们用的一样的洗发水,只有你的头发好看。”
闻晰目光都不自觉放柔,“不生气了吗?刚刚在卫生间凶你。”
“生气?”路星野惊讶。他怎么可能会生气,闻晰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严肃得体的老师,冷静克制有礼。但凡有一丝丝让他表现的机会,他也不会守着学生的身份,不敢跃雷池一步。
别说闻晰对他生气了,就算闻晰举起鞭子抽他一顿,他都会心满意足地想接下来怎么哄人。
但是闻晰关心他的感受,路星野人都要飘了,“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你要是生气了,一定是我做错了,做错事的人怎么还有脸生气。”
“什么歪理。”闻晰被他逗笑。
窗外起了江雾,白茫茫一片,隐约可见几点灯光,屋内静谧安宁,沐浴露洋甘菊的味道飘在空气中,偶尔响起路星野打趣卖乖的话,闻晰也会低头轻笑。白肤黑发,色泽红润的薄唇如落在雪地的一片梅,卧蚕拱起小小的幅度,泄了他此刻的心情,造成几分亲近的假象。
曾经遥不可及的人就坐在身边笑,路星野看着几乎入了迷,这样的生活在梦里也不曾出现过。好像他一直仰望的星星,猝不及防跌进怀里,他还没想好用什么姿势才能稳稳接住。
吹完头发,路星野想将闻晰抱到床上,闻晰推开他,“刚刚洗澡的时候,我知道怎么自己站起来了。”
路星野心吊到嗓子眼,看闻晰单脚踩地,一只手扶着床,慢慢抬起身子,“慢点啊,我抱你吧,半分钟的事儿。”
闻晰唇开始发白,已经疼的不行了。
“你真的是”路星野双手护在闻晰两侧,如果闻晰摔倒,他能及时接住。
闻晰坐到床上,吐出一口气,对路星野说,“好了。”
路星野刚刚的快乐被粉碎。失忆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闻晰在防备着别人进入他的生活。
除了闻楚。
路星野关了灯,给闻晰盖好被子,盘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对闻晰道:“睡吧。”
“你不去睡吗?”闻晰不明白路星野干嘛坐在自己的床头。
路星野摇摇头,“等你睡着我再去。”
黑暗中,闻晰也察觉到路星野情绪比之前低落,“很晚了,你回去睡。”
路星野不干,一动不动坐在地上,“闻晰,你也让让我吧。”
不信你摸摸我
透过大雾照进来的灯光,投射在路星野脸上,为他渡上一层影影绰绰的光晕,高挺的鼻梁和眼窝显得更深邃,下颌线在侧颈下映出一道阴影。立体的五官被光影模糊,闻晰却更能看清他真实的情绪。
路星野挺好哄的,甚至都不用哄。让他呆在自己身边,他自己就会开心。
闻晰躺在床上招了招手,路星野就凑过去。
闻晰指尖挑开路星野眼角的刘海,露出完整的眉眼,“呆半个小时就回去。”
深秋穿一件单衣跑去医院,安排车和轮椅,还要做饭,中途几次把他抱上抱下。是个人也该累了。
异位而处,闻晰大概会选择在医院找一个专业的护工。而不是因为一句话,就把病人带回家自己照顾。
路星野没出声,灯光明明灭灭,在他瞳孔里跳动。等闻晰收回手,他才轻声说:“我知道了。”
又补了一句,“我不累,我很乐意。”
现在听到这样的话,闻晰心里没那么别扭了。大概是因为路星野说多了,免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