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者抱拳施礼:“恭闻漌月仙君大名,掌门有感仙君造访,特派我等相迎。”他直起身时投在洛肴身上的目光略有夷由,景昱便即刻呈上拜帖。
沈珺平淡表明来意:“本君及道侣携观中小辈游历,敬仰不周山盛名,遂特来问道,未请自到,还望海涵。”
不周山弟子回道“不敢”,尽管听闻道侣之词及时将诧异收敛,但也有丝缕逃逸而出,不过碍于身份不敢直言,只侧身展臂道:“铭巳掌门久候,仙君有请。”
洛肴原以为此事已就这么顺利揭去,谁知视野中乍然紫裳一掠,金玉银铃的叮当作响间青影破空,寒芒冷厉。
却在距洛肴颈前半臂处被白袖一揽。
沈珺两指夹着枚细窄却尖利的青石暗刃,嗓音可媲美不周山常年不化的积雪:“如此待客?”
段川
景宁见那紫裳就气不打一处来,艴然不悦道:“谢炎!”
谢炎却懒得搭理他,眼梢一吊,敷衍地朝沈珺抱拳施礼,“不周山不待鬼道中人,仙君得罪。”
景宁双手抱臂:“你说不待就不待?”
谢炎下颌一扬:“没错。”
不周山弟子心道这位阎王爷怎么会在此处,为首者慌张躬身致歉道:“并非如此,谢炎师弟所言所语皆是玩笑话”
语音未落便被一声威严深蕴之音折断:“谢炎,赔礼道歉。”
来人被墨衣衬如一方端砚,执佩刀稳步而行,剑眉入鬓,星目幽沉,周身灵息未掩,修为不在漌月仙君之下。
不周山众人皆略俯身道:“衡芷尊。”
洛肴心念微动。衡芷尊段川亦是话本常客,昆仑论道榜上有名,一柄横刀意气如凝、斩风作裘,义薄云天,修真界敬称衡芷。
谢炎颇不服气地剜了景宁一眼,拧巴到:“师兄。”
段川目光未动,“道歉。”
谢炎这才咬牙切齿地欠身:“晚辈有所失仪,不胜惭愧,万望仙君包涵。”
沈珺将那枚青石暗刃收入掌中,负手而立,却未看谢炎,只向段川道:“衡芷尊。”
“漌月仙君,此番是不周山后辈礼数不周,待事毕定会责罚,愿未伤彼此情谊。”段川言毕又道声请,沈珺才挪动步伐,二人并肩而行,一白一黑的挺立身姿煞是扎眼。
洛肴暗自冷笑,心里跟明镜似的,若是不周山当真欢迎他们到访,那段川就不会姗姗来迟,更不会放任谢炎予他们这个下马威。
他手上闲散抛玩着玉坠,本与沈珺错落几步,墨色与月色倒比他瞧着更像道侣,正无声啧嘴,琢磨着什么时候也换身衣裳穿穿,谁知沈珺忽然转身望他一眼。
洛肴心知该他“登台唱戏”,于是走近自然而然地揽过沈珺。
他五指扣在沈珺肩峰骨处,不着痕迹地将漌月仙君与衡芷尊之间隔开一条缝,“让不周山为难,实是在下之过。”
沈珺略微顿了顿才向段川道:“洛肴乃本君道侣。”
段川语气冷淡:“既是仙君道侣,饶是鬼道中人也必当正派,只是先前从未听闻仙君道侣一事。”
洛肴唇角勾起个弧度,“私事尚未声张,此行不过因缘际会,慕名来访。”
语毕双眸凝视着段川,让段川情不自禁地敛眉。
眼前鬼修虽笑得无害,灵息修为也低微,但眉眼间却总让他感到股似曾相识的熟悉。
甚至他忽然分神,莫名联想抱犊山有述虺蚺,盘水而栖,身长百尺,猎以绞,吞物食之。错觉如眼前鬼修蕴藏杀意时,给人的感觉大概也即是如此。
不过这种感觉若昙花一现,很快衰败凋谢,于是段川错开目光,瞥了眼身后紫裳,“谢炎性情急躁,故而冒犯了洛公子,但非有意怨怼,烦请谅解。”
洛肴自是能看出谢炎城府尚浅,现下还正忙着与景宁斗嘴,早已无心他顾。他淡淡道声无碍,搭在沈珺肩头的手却未收回。
一行人登盘山道约半盏茶后,鳞次栉比的肃穆建筑隐现于氤氲雾霭,宛若水墨绘卷。虽有松林长青,却仍徒生一股萧杀之气。
方有亲身立于此处,才能体悟为何苍生谬言“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
长穹似触手可及,皓日如展臂可摘,峰峦根深坤灵,直指重霄。如此气贯长虹,不周山虽非天柱,也确是镇天地灵脉之所在。
洛肴望向云端凝思片刻,很快将视线投回正殿。单檐四阿顶正脊飞檐,面阔七间、进深八架椽,殿堂式金厢斗底槽,可见绣闼雕甍。
步入殿内,段川率先恭敬道:“掌门师尊。”
洛肴喉头轻动,不周山现任掌门铭巳修为高深,此刻虽然收敛灵息,依旧浑身不怒自威的气魄。沈珺亦是恭敬,余光瞟见景昱三人躬身行礼,洛肴便也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
铭巳挥袖表示不必拘礼,“沈珺,上回见你还是昆仑论道会,算一算也已小有年头。今日再见更是佼佼不群,实在后生可畏。”
沈珺说声谬赞,又将缘由复述:“晚辈及道侣携观中弟子游历,久仰不周山盛名,遂特来问道,未请自到,还望掌门海涵。”
铭巳长笑一声:“你既携道侣来访,贫道作为尊长还需贺喜才是,如此客套做什么。”
说着唤沈珺与洛肴走近,抚捋长须赞言鸳鸯成双、璧人登对,真如梧桐枝头的双飞燕、在水一方的蒹葭萋萋。
夸得洛肴都有些晃神。不周山对他的态度真是层次递进的黑脸到白脸,而这一路登山上行,穿廊入殿,看似平静非常,却夹杂着一丝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