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之后就是两厢无言,缄默数盏茶后,才有人声划破寂静。
“却月观近来如何?”
“尚好。不周山近来如何?”
“尚好。”
空间又复归寂静。
漫天星若流萤,沈珺的心绪一面警惕着周遭,一面琢磨着禁地外的局势,忧心景昱景宁景祁的情况如何,还分了神思索洛肴方才的古怪,段川再开口时他还有些诧异,听闻内容更是疑惑。
“经年久别,不知仙君对罗浮尊可还有印象?”
沈珺知道衡芷尊向来是直来直往的性格,却也没想到他如此昭然一问,摸不清意图,便含糊答道:“六如剑主年轻有为。”又说:“为何突然有此问?”
“四年前抱犊山莫名覆灭,罗浮尊至今下落不明,忽而感时伤怀。”
段川此语宛如束之高阁的蒙尘玉珠,掷地前分明不甚在意,要无可挽回地碎裂时,才会有所感喟。原来他最后一次参加昆仑论道会、连同那看不清面目的一战之交,已经过去六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四季迭代,变化无常。
沈珺只微不可察地轻叹声。
段川见他反应平平,对六如剑主罗浮尊很是陌生的样子,也终将揣度之心收拣。
二人没再言语,尘寰犹如框在水墨丹青中停滞。
直到破晓前夜,四合幽暗间,一抹赭色飘飘然落下树顶。
这一幕自然映在沈珺视线里,只当洛肴是活动筋骨,没多会儿还要睡回笼觉,可下一瞬他却出人预料地飞矢般刺入林中。
沈珺眉头一蹙,几乎是同时跃身追去,早在听风寨幻境他就觉察洛肴轻功不俗,倒没想到修为如此之低竟然还能领先自己数程。沈珺心说这人突如其来的发什么疯,本想唤他名字,又怕他是梦魇,于是只沉默地紧随其后。
但很快沈珺再维持不住镇静,疾风拂开鬓发而完整露出的眉眼凝着锐利寒光,牙尖在急遽中咬破了腮肉,一股铁锈般的血腥气弥漫开。
他像吞了千万根铁针那般说不出话,眼前闪掠的树影似乎都变得瘦长摇曳——
九尾?她怎么会忽然在这里?
这里又是哪里?
沈珺从心神动荡中分出一缕观察四周,发觉他们正行向那狐眼、那鸟骨、那蛇血、那黄芪
两仪微尘阵。
沈珺下意识放缓脚步,可洛肴的动作却没停顿,一瞬迟疑就要挣脱视线之外,他急促喊出一声:“洛肴。”
但连洛肴的发梢都没有犹豫一下,三千青丝却像在他心头扎根,密密麻麻紧箍得人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