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驰眼锋终于落到他身上,狂妄地一扬眉,“好!”
三隅刺刀猛地飞掷脱手,那弟子连声惊呼都没发出就胸口徒生长刺,薛驰回过身,一瞬踌躇也无地果决拔刀,“噗”一声放血槽刮响,刹那血流如注,惨白刃上沾满湿淋淋的殷红。
薛驰抹掉腮边潲溅之血,对洛肴狠戾道:“该你了!”
刺刀与长剑在半空相接,玄铁撞击之声短促回荡,景芸从震惊中回神,顾不上所谓遮掩,映雪剑直指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其余弟子,颤声道:“他、他是不是疯了”
洛肴睨了眼地上无人在意的尸体,“谁知道呢。”
大抵是忌惮场中对峙的二人,乾元银光洞弟子并未有所动作。
激烈的疾风迸裂而出,洛肴这才发觉沈珺在不周山和段川的短暂较量不过小打小闹,因为这薛驰,是当真想要大开杀戒。
洛肴心沉下几分,凶符已捏在指间,鲜红篆纹好似万鬼同哭,弥留泣泪之痕。
只见摇光迎面搠刺,双刃交叉一截,执剑人承力飞身,长剑旋即便自上而下啄击,剑芒如月影大亮。
薛驰连退三步,闻此剑鸣却讥讽道:“你修为滞涩,怎么,连无情大道也会有瓶颈?”
语毕压着话音陡然翻手,名为睚眦的双刃以八卦阴阳为基础,先行刺空,却是积聚灵息,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高低灵息相互转化、相辅相成,几下弱力刺空后,再铆劲蓄力的一击直取沈珺咽喉。
那白影竟伫立不动,化繁为简,只横剑在前,周身灵息凝固剑上,刺刀“铛”一声如承万钧重雷。
薛驰咽下喉根腥甜,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
沈珺心头微震,正要截拦,却见视线中人突然飞出数尺,嘭地砸在墙面,神色一拧,声音嘶哑道:“鬼修?”
洛肴无辜摊手,“我是不周山弟子。”
“你有修为?”
“没有啊。”洛肴面上笑得无害,心说他即使算上隐去的鬼道修为仍是寥寥,符篆之类又与灵息无关,也算所言不虚。
薛驰喘粗着气,在护腕擦拭刺刀血迹,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洛肴,仿佛手上动作的每一下都想扎进眼前人,“你今后最好每日都跟在沈珺尾巴后面,好生祈祷别落在我、手、里。”
洛肴从容拾起偷袭他的另一柄利器,刃尖朝前,边走边晃。
薛驰下意识地停顿,看见那人背对众人倏忽收敛笑容,身形遮蔽日光,在彼此间投下小片阴影,用唯他们可听闻的音量道:“你都不知晓我是谁,就胆敢狂言?”
薛驰不由自主地抿紧唇,想嗤笑却又有些笑不出来。方才那人是何招数竟是看不透。
他喉结滚动一瞬,感到掌间凉得发痛,原是刀刃被塞进手里。
“收好你的刀。”那人凝视着他的眼,“否则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府仆从在角落缩了半晌,察觉刀光剑影平息,才颤巍巍探出半个身子,哆哆嗦嗦一抹额上冷汗,瞟都不敢往死尸瞟,“这这诸位仙家官是老、老爷请来的夫人并不知情”
仆从撩开门帘请众人入屋,蜀锦吴绫之上平躺着位年轻男子,面枯无光、印堂发黑,周身弥漫着淡淡死气。
沈珺仅看了一眼就道:“并非伥鬼,只是怨魂。”
薛驰嫌恶地在鼻前挥了挥,“没救了。”
仆从当即又要跪下,却听漌月仙君反驳:“束阴即可。”
薛驰单手叩着塌沿,轻蔑道:“你看他这副样子,还算是个人么?”
他摆手将仆从婢女赶了,“刘府必定只言这人不慎落水,却不会告知怨魂是与他落水之时一齐滋生。这人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被他爹骂了两句,一时想不开”
薛驰咬重字眼道:“自、尽、的。”
沈珺眉梢微敛,薛驰的话音钻进耳底:“自寻死路的活着,救人的却死了,这世道难道不讽刺么?还救他做什么,浪费。”
他旋即又不经心地补充:“等他们俩一起死,渡化的功德岂不是翻倍?”
“斯人、斯人已逝,自然是、要救活下来的、的人!”
景芸一时不快地忘记自己身处何地,语毕立刻懊恼地捂紧了嘴巴,小心瞄一眼仙君,暗暗期望他不要注意到她说话才好。
沈珺不置可否,只说:“他若因怨魂缠身而死,对生者亡者皆是罪过。”
两人无声僵持,都是寸步不让,场面如坠冰窖。
半晌后薛驰蓦地森然一笑。
“你救吧,我倒要看堂堂却月观漌月仙君究竟能救多少无用之人。”
他走时狠狠剜了洛肴一眼,飞扬跋扈地踹向死于他刀下的同寅,“把这个废物给我扔乱葬岗去!”
南枝见打起架来溜得比谁都快,骂起人来嘴皮子倒利索,双手叉腰嚷到:“这王八混帐乌龟,穿着件人皮装人样,还不如扒下来给姑奶奶我还魂!”
沈珺反倒淡然处之,“不过是乾元银光洞与我等道义相悖。”
他问景芸与洛肴是否无碍,景芸点点头,洛肴却是捂着心口道:“哎呀,吓着了。”
景芸瞪大了眼,“娇气!”
她瞧着那名唤郝有钱的不周山弟子病如西子般往自家仙君身上一挂,仙君竟然没当场把他碎尸万段,登时有些讶然呆愣,连仙君嘱咐今夜再来时都心不在焉,皱着小脸绞尽脑汁了一路。
南枝侧目看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挠挠下巴灵光乍现:“你你不会心悦仙”
景芸一时茫然,反应过来瞬间满面羞赧,“怎么、怎么可能!”她连连摆手,“我、我只是敬佩、仙君都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