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也是在乐安城常年架摊子做生意的,要说这城里的姑娘夫人,不一定全都认识,面前这两位却万不可能不识。一位是远近驰名的棺材铺疯掌柜,一位是父母官林执的悍辣夫人,两边都不好得罪,这竹屉上的糖瓜自然也不能随便给。
大爷一言难尽的说,“要不您二位,一人一个?或是再往别的摊子看看,准还有剩的。”
糖瓜不算什么紧俏货,小年吃用的上,自然也不止他一家在卖。
姜染表示同意,但是她有她的执拗劲儿,拆开荷包抓出三枚铜板递过去,“那我买您的,让她往别的地儿找去。”
您就说这人多轴吧,她这么一说旁边那位能让吗?
大爷看了一眼付瑶,果然见她横了眉毛。
凭什么她往别的地儿找啊。
“大爷,糖瓜给我,让她到别的地儿买去。”付瑶扔了六枚铜钱,价高者得,非要较这个劲。
疯子想了一会儿,把三枚铜钱从大爷装钱的罐罐里捡出来,心说大过年的让老爷子多赚点儿吧,但是对方那副:没错,老娘就是找你不痛快的样子实在烦人。
疯子不是嘴上饶人的主,别看不买了,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让对方舒服。
“你是冤大头你买吧,我让了。”
多气人,什么叫冤大头,什么叫她让了?
“你给我站那儿!”付瑶立目,这事儿要这么下去不算完!
大爷愁死了。疯子砸小林大人那事坊间早就传遍了,大爷知道付瑶为什么看疯子不顺眼,但疯子显然不知道她是谁,大爷也是好心,小声跟姜染说,“您何必跟县令夫人置气,之前您砸林大人的时候不是也没留情面吗?再说您那话说得也不中听,依我的,赔个不是便算过去了,好歹这位是官夫人,您跟她弟弟走得不是还挺近?”
小林大人是个和气的父母官儿,夫人虽说有些脾气,在这乐安城里也没为难过谁,逢年过节还施粥散粮。姜染他不了解,可他听说她把猎户家的祖孙都接到铺子里住了,可见也不像外头传得那么离谱,他想得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没成想反让这两位结着心结的主,以真实面貌相见了。
姜染面无表情捻了两下铜钱,恹一抬眼,看向对面的官夫人。
“你是付瑶?”
“你才知道?”
三枚铜钱揣进怀里,你说是不是冤家路窄!
苦糖有苦糖的好
姜染跟付瑶打起来了,长盛街上摆摊的小贩全傻在那儿了,这两位都是姑娘,一位还是县令夫人,谁上手去拉都不合适。两人那架打得也不好拦,招式快如疾风,凌空起跃,划出一片生人勿进的禁地。平头百姓看不懂门路,只知先时不分伯仲,后来疯子渐落下风,被付瑶一脚踢中要害,摔进了一只筐里。疯子晃着脑袋蒙了一瞬,似乎不解自己为何使不上力,付瑶趁势逼近,疯子恼了,再往后的场面就不受控制了。
大致概括起来就是,疯子打不过,疯子单方面挨打,但疯子很勇,抱着脑袋挨了几下之后,直接扯住付瑶一把头发往地上砸!
小贩担心再打下去会出事,撒开腿就往衙门跑,跑到一半的时候刚好遇到小林大人和付锦衾,简单一说之后,连这两位风轻云淡的主都变了脸色,脚底生风地往长盛街跑。
街上那两位都快乱成小孩儿打架了,付锦衾脚踪比林执快,率先把姜染抱到怀里,另一个紧赶慢赶,也把付瑶往怀里拉。
各自怀里这两位还挺讲体面,打成那样都没骂街,都只是目露凶光地往前冲。付锦衾跟林执心照不宣地将人往反方向拖,一个被劝回了衙门,一个挣扎在付锦衾怀里,跟只炮仗似的,手脚悬空地乱蹬,带到没人的地方才消停下来。
“恶妇!背地里说我坏话,不让你跟我走动,还抢我的糖瓜!”
没人了,她反倒骂出来了,一看就拼了全力,头一次坐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喘气。
付阁主没这么拖过一个大活人,敞着腿在她身边坐下,看了姜染许久,从鼻子里呼出一口长气,“有你这么当自家人骂自家人的?”
他当时也是蒙了,听说她跟他姐打起来了就使劲跑,这会儿回头想想,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半大小子的时候都没干过这么不体统的事儿。不会飞吗?轻功呢,内力呢?生跑?
真是糊涂透了。
“我这叫一碗水端平,我要是有个哥哥这么混,也随你骂。”姜染那气儿刚喘匀,说话时扯动嘴角才觉出疼来,呲了下牙。
她那点内力经不起久耗,简单说来就是一口盛水的浅碗,饮尽便竭了。
付锦衾眉心收得很紧,要不是她脸上有伤,想把这人使劲儿揉搓一顿。
“你跟她动什么手。”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内力三成都不足吗?
“新仇旧恨还管为什么?”姜染莫名。
可把你能耐坏了。
付锦衾沉着脸没理她,一只手捻扣子,修长手指攀在领缘上,穿的是件月白瑞兽纹圆领袍,姜染偏过头细看才发现他领口的扣子松了。前襟开了大半,估计是之前拖她时被她挣掉的。她跃跃欲试地想帮他系,可惜挣开的不多,手刚搭过去就系完。
这虎狼似的崽子也不知道从哪座山上下来的,一眼看不住就闹事,“四肢”还没恢复齐全就跟谁都敢干一架,非得关铁笼子里拴上才能安生?
扣好了才面向她。
“疼不疼?”
她见他生气了,气焰倒是消去一点。
“不疼。”
“疼你也不知道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