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给时颂今拿了拖鞋、睡衣和洗漱用品,趁他换衣服洗漱的时间把热水烧上,晾温了放在了床头。
时颂今从洗手间一出来就被万仞夹上了体温计,贴上了退热贴,塞进了被子里。
几分钟后,万仞对着体温计眉头紧锁:“387度。小时,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时颂今清了清嗓子,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事,今天吹到风感冒了嘛,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去医院的。”
“那你把药吃了好吗?先把烧退下来。”万仞收起体温计甩了甩。
“好。”
时颂今仰头吃药。
“再喝点水。”
时颂今依言喝光。
“睡吧。”
“你就在这坐着看着我啊?”时颂今含笑问万仞。
因为发高烧的缘故,他脸色惨白双颊却泛着明显的潮红,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你先睡,等你情况好一点我去次卧睡。”万仞安抚他。
“好,那你早点休息。”浑身酸痛,没有一处不难受,时颂今有点撑不住了,很快陷入了昏沉。
过了一会,时颂今呼吸渐渐平稳。万仞想把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塞进被子里,却突然发现时颂今手背上多了一块红疹,微微发肿。
他定睛看了看,时颂今的脖子上也有这种红疹。他掀开睡衣的袖子,整条胳膊上密密麻麻爬满了红疹!
万仞心中一跳。
刚想叫醒时颂今去医院,时颂今却浑身一颤眉头紧皱地睁开了眼。
时颂今眼神还没来得及对上焦,就小声干呕了一声,捂住嘴跌跌撞撞地向洗手间跑去。
时颂今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眼前一片雪花屏明明灭灭。凭借本能关了洗手间的门还顺手上了锁。
万仞被关在门外,心急如焚:“小时,开门,你把门打开!”
时颂今根本无暇回应万仞。他胃里绞着疼,每收缩一次就抽走一部分力气,恨不得整个翻过来把里面的东西都清空。
时颂今想止住呕吐,可反胃的感觉根本压抑不住,他只能被动地张嘴。他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被涌上来的呕吐物呛得连咳带喘。呼吸都逐渐变得断断续续,眼前忽闪忽闪。
恍惚中好像听见万仞在门外焦急地呼唤自已,可是又听不太清,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耳鸣。
万仞在门外叫了时颂今那么多声始终都没得到回应,只听见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和呛咳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微弱,只剩下些微的抽噎声。万仞真的慌了,他怕时颂今晕在里面。
在万仞正在找东西准备暴力拆卸门锁的时候,时颂今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冲了水,跪坐着摸索到了门锁,开了洗手间的门。
万仞一个箭步冲过去接住了几乎跌倒在地的时颂今。
时颂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都白了,蔓延到脸上的红疹却鲜艳得异常。冷汗顺着下巴一滴一滴接连滑落,睡衣正反两面都完全湿透了,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半闭着眼,眉头紧锁,不时因为干呕颤抖一下,呼吸极其微弱。
万仞半点不敢耽误,给他裹了个大衣就背起他往楼下跑。
发炎的手腕受力传来钻心的痛楚,他把时颂今抓得更紧了些,生怕他突然晕倒掉下去。
他想确认时颂今是否还清醒,转过头用脸贴了贴时颂今冷汗涔涔的面容:“小时,听得到吗?”
时颂今呼吸都快没力气了,艰难地用脸蹭了蹭万仞的脸。
万仞感受着耳畔传来的灼烫又清浅的呼吸声,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小时,吸气,深呼吸!”
夜深了,县城里的出租车不多,万仞一边往医院的方向拔足狂奔一边找车。跑了大半的路程才拦到了一辆。
上了车,他把时颂今揽在怀里,想帮他顺顺背又想帮他揉揉胸口,慌乱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他真的,从来从来都没有这么恐惧过。
时颂今不记得自已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他只知道他刚醒过来的时候是吊着脱敏针,插着氧气管,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头晕恶心、鼻塞嗓子疼这些症状还是没有完全消退,但是呼吸好歹畅快了一些。昏迷前他真的觉得自已是被扔到岸上的一尾鱼,都不如干脆死了痛快。
稍微醒了醒神,他看向守在床边的万仞。一夜都没有合眼,眼球眼尾都熬红了,整个人都憔悴了好多。
时颂今问他:“我睡了多久?”
“天快亮了。”时颂今能感觉到,他的哽咽就快要压抑不住。
时颂今翻过身面对万仞,突如其来的体位变化顿时让他又晕得想吐。
他抚着胸口深呼吸想要压一压,万仞适时递过来一杯温水,插好吸管的。
时颂今喝了一口,感觉好了很多。用没打吊瓶的左手覆在了他遍布红血丝的眼睛上,温声说:“辛苦了。”
万仞透过时颂今指尖的缝隙,找到了他正在输液的那只纤细的手腕,珍而重之地轻轻握住。
“对不起小时,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奥司他韦过敏,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如果要是……要是我害了你,我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已……”他说得断断续续,有点语无伦次。
时颂今能感觉到,他在努力让自已的语气平稳一些。可指缝间滑下的泪水还是透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这是时颂今第一次在万仞身上感受到这么浓烈的情绪。
左手无名指有一根血管连接心脏。时颂今感觉自已被那滴泪烫到了,又暖又痛。从指根,一路烫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