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立涛呢,从站起身后就站得笔直,半垂着眼眸,哪怕离秦宝姝很近,视线都一直盯着脚下石砖,不曾乱瞟。
此时听见母亲提自己的事,又是拱手朝老人一礼,才悠悠地说:“是晚辈才疏学浅,想多看些书,也好考上功名。”
“好好好,是个上进的孩子。”冯老夫人真的是再满意不过了。
她正是心疼和真心疼爱外孙女,才明白盛家这样的人家,对外孙女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门亲事,绝对是可以商议的!
冯老夫人正琢磨着怎么暗示外孙女主动和人家公子打个招呼,盛立涛却先一步开口说:“老太君,此处都是女眷,容晚辈先行告退。”
这是主动避嫌,冯老夫人有些惋惜相看时间如此短,但对盛立涛的好印象又加一笔。
知道是来说亲的,却一直恪守礼节,连看一眼姑娘家都不曾,果真如面相一般,是个温润的公子,想来以后也是个懂得体贴人的。
女儿家嫁人,不就是为了嫁个会疼惜自己的好夫君吗?
冯老夫人没有多留,让身边的婆子相送,盛夫人笑得凤眸都快眯了起来,开始和老人说起自己这个小儿子幼年时的各种趣事。
秦宝姝知道今日应该是定不下来了,虽然松一口气,但瞧着外祖母和盛夫人越聊越欢喜,一颗心还是慢慢沉了下去。
哪怕后面其他的夫人来了,同样是为了说亲,还是奔着二房姐妹来的,她缺发现外祖t母还是在多和盛夫人说话。
她不动声色撑着笑脸到散宴,生怕外祖母这就要开始说服她嫁盛三公子,借口身体不舒服,领着自己的丫鬟飞奔回了院子,把院门直接锁了起来。
她把身心俱疲的自己摔进软软的被褥中,无力地长叹。
这门亲事一定要想办法给推掉!
而前院的宴席散得比女眷晚,方瑀珩回到自己小院时,月亮的光将人间都铺了一层银霜色。
屋子里的炭炉早就灭了,屋内只亮着一盏灯,显得无比冷清。
他一眼就看见被秦宝姝遗落的钱袋子。
他伸手拎了起来,沉甸甸的压手。
砚书听到动静,从西侧间出来,喊了声公子:“表姑娘急着去老夫人那,把银子忘记了。”
方瑀珩盯着钱袋子没说话。
砚书又想起什么,伸手指向堆在落地罩前那堆礼物:“这是伯爷派人送来的,说这些是自家长辈是兄弟姐妹送来的贺礼,最上头那个修竹枝纹的锦盒,是表姑娘的。”
话落,砚书不用吩咐,自发就去把秦宝姝送的东西放到他跟前的桌子上。
“不知表姑娘这回又在里头藏了什么稀奇的东西。每回送礼,她不好明目张胆送得比其他人的贵重,就偷偷在里头多藏一份,生怕被其他姐妹发现和您来往。”
砚书说完发现自家公子还盯着钱袋子,逐问:“可要小的给表姑娘偷偷送过去?”
然而方瑀珩没回答,单手去开了礼盒。
他也不完全将东西打开,探手在里头稍稍一摸索,眼神冷了下来,却嗤地笑了声:“不用送过去。”
她这次的贺礼,没有藏其他的礼物。
砚书不明所以,却隐隐感受到了方瑀珩的怒气。
可年轻公子什么都没有再说,拿着那包银子转身回了屋。
砚书疑惑望天,怎么他们公子今天也怪怪的?!
喧闹的平西伯府在入夜时分终于安静了。
冯大老爷喝得半醉不醒,由小厮扶着一路回到见山居。
等了许久的冯大夫人当即迎上前,一面吩咐丫鬟去醒酒汤和洗漱的热水,一面帮着扶人坐下。
“伯爷,不是妾身爱唠叨,太医前儿才说过酒多伤身,您该戒着点了。怎么还是叫喝醉了,清儿不也在,你叫他挡一挡就是!”
冯大老爷坐下,眼前那种天旋地转才算缓解了一些,努力睁着迷离的双眼,要说话却先打了个酒嗝。
“——你还说你不唠叨,这不就是唠叨。今日来的都是什么人物,清儿虽然是世子,职位却低,在场的不是他长辈就是职务高的,他能挡得住谁!”
这一个嗝把冯大夫人熏得连退三步。
她挥着帕子赶走味了,再上前说话:“总要给他历练的机会。您瞧瞧西院那个,人家年纪轻轻就没了依仗,不也很有主见,不怯场,这不都是自己要多历练吗?!”
冯大老爷是有点醉了,但提起方瑀珩,当即就清醒不少,开始唉声叹气地拍膝盖:“真的是晚一步,就只有后悔的份啊!你说你天天管着家,怎么就没想到给瑀珩补办及冠礼呢?”
提起这事,冯大老爷就痛心疾首。
方瑀珩虽然不是冯家本亲,可多少是有养育恩在的,如今有出息自当是要好好笼络着。结果呢,他母亲直接就把机会拱手让人!
莫名遭到埋怨,冯大夫人瞪大了眼,圆润的一张脸都气绿了:“这是我一个在后宅的妇人插手的事吗?母亲那般应了,我还能冲上去说不行不成?”
“我是有别的事要和你说,你听听是不是有道理!”
冯大夫人伸手就在醉鬼丈夫胳膊上拧一把,听得他疼得抽气,心里才算好受些,冷着脸把方瑀珩提醒秦宝姝丢手帕一事再细细说来。
“什么手帕不手帕的!你到底要说什么?”冯大老爷不耐烦地挥挥手,靠在椅子里,昏昏欲睡。
“我是说,如若他是故意的,他是不是看上我们姝儿了!故意在提醒我们!”
冯大夫人气得伸手推搡他,不让他睡。
冯大老爷满心都在懊恼没能在冯家补办加冠礼一事,看不上后宅妇人老爱拿男女情说事,嘟囔道:“他如今可是阁老门生,真看上谁了不就直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