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灿耀的话语中透着一丝焦虑和不解。他实在想不通,堂堂唐家嫡女,何以沦落至此?要知道,当年的唐晓蝶可是何等骄傲,何等自信,如今离畔了,却又迫切地想嫁人?
唐晓蝶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她何尝不想痛痛快快地活一回,不受世俗眼光的束缚?可是,现实又哪里容得她任性妄为?一个离异女子,没有男人的庇佑,在这尘世间举步维艰。与其终日担惊受怕,不如嫁一个可托付终身的人,从此相夫教子,相濡以沫。这难道不是女人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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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廷远虽非如意郎君,却胜在宽厚仁善,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归宿。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只怕往后再难觅得如此契机。
想到此,唐晓蝶幽幽一叹,语气悲戚:“阿灿,你不懂女人的苦处。我虽然不想再婚,可我别无选择。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离畔女人,在这世上很难立足。再说,你还年轻,没有经历过婚姻的冷暖。可我和柳先生,都曾有过一段失败的姻缘。我离畔,他丧妻,也算是同病相怜。今后在一起,或许还能互相扶持,重新开始呢。”
陈灿耀闻言,先是一怔,继而苦笑摇头。他虽然年轻,却也并非涉世未深。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唐晓蝶此时的不易。一个弱女子,一个离畔女子,来到长安漂泊,在夹缝中求生,本就比登天还难。如今有人愿意给她一个名分,给她一个依靠,她又怎能不动心?
可是,陈灿耀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他痛恨这个世道的不公,痛恨这些压在女子身上的枷锁。若是他有能力,定要扫除这一切陈规陋习,让天下女子都能堂堂正正,自由自在地活着。
陈灿耀见唐晓蝶的态度如此坚决,心知已无回旋的余地。默然良久,终究还是长叹一声,语气惆怅而无奈:“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多言。你说得对,婚姻是你自己的事,旁人确实无权干涉。我只是念及多年的友谊,不忍见你委屈自己。但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定然尊重。只是,这三日里,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婚t姻大事,容不得一丝马虎啊。”
说罢,他深深望了唐晓蝶一眼,眼底有化不开的惆怅。那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欲言又止。许久,陈灿耀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萧索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唐晓蝶怔怔地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何尝不向往陈灿耀那样的人生?意气风发,光芒万丈,锦绣前程。只可惜,造化弄人,女子的命运,总是身不由己。
她这一生,大概只能在尘世中蜷缩一隅,不敢再奢求什么跌宕起伏的人生了。
人群中一片唏嘘,议论纷纷。
茶客们看着眼前这出狗血大戏,心中感慨万千。堂堂国子监的监承大人,竟为一介离畔女子如此神伤,实在让人唏嘘不已。而这个唐姑娘,面对两大才俊的抉择,竟选择了貌不惊人的中年人,更是令人不解。
柳廷远望着唐晓蝶远去的背影,心中掀起一阵狂喜的波澜。他和陈灿耀本就是多年的故交,虽然平日里往来甚密,但柳廷远一直对这位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怀有一丝妒忌之心。
陈灿耀不仅仕途顺遂,前程似锦,而且还掌管着国子监的贡茶订单。柳廷远一直觊觎这笔肥差,曾多次向陈灿耀示好,希望能从中分一杯羹。可陈灿耀却不为所动,对柳廷远的巧言令色不屑一顾。久而久之,柳廷远心中便积累了一股怨气,恨不得在某个机会出其不意,狠狠出一口恶气。
如今,柳廷远虽然没能如愿拿下贡茶订单,却意外地抢走了唐晓蝶。这种扳倒情敌的快感,让他内心的郁结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扬眉吐气的痛快淋漓。
望着陈灿耀萧索离去的背影,柳廷远的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他暗自冷笑,穷酸书生再意气风发,也架不住自己有钱有心计。就让他带着可怜的自尊心灰溜溜离开吧,从此不要再做什么痴心妄想。而自己,则要带着得之不易的美人,风风光光迎娶回府,让那陈灿耀见了眼红,肠子都悔青了。
想到这里,柳廷远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像是对自己智计得逞而沾沾自喜。一想到陈灿耀那副败犬的模样,柳廷远就乐不可支。他不由得对唐晓蝶说:“蝶儿,你放心,今后有我罩着你,谁也不敢欺负你。我会让你成为长安城里最风光体面的女人。”
唐晓蝶木然点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柳廷远却浑然不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根本无暇顾及唐晓蝶的真实感受。他只当唐晓蝶是害羞,更加得意洋洋。喧嚣的市集渐渐沉寂下来,柳廷远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翩然告辞离开。唐晓蝶目送他离去,面上挂着的微笑如同一副精致却又略显僵硬的面具。
唐晓蝶和妹妹陈离柔开始默默地收拾摊位,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沉重。两人并肩劳作,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压抑,似乎连晚风也在悄然叹息。
陈离柔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她的目光在唐晓蝶身上流转,满是关切与忧虑。终于,在一切收拾妥当,回到家里,陈离柔鼓足勇气,悄悄靠近唐晓蝶,以近乎哀求的语气低声问到:“姐姐,对于柳先生的婚事,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真的决定要嫁给他吗?”
“嗯。”唐晓蝶闭上双眼,语气决绝,“我已经想清楚了。柳大人是我最好的归宿。至于陈公子……我与他是没有结果的。”
“可是姐姐,你明明心里还惦记着陈公子,为何要委屈自己?如今你们好不容易重逢,你却要嫁给柳大人,这不是折煞了你自己吗?”陈离柔急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