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个破解之法究竟是不是岐奉行所猜的那样,还需要等。
“等?”
等什么?无忧搞不明白。
“对,就是等。”
岐奉行在等,他在等深渊里的岩浆恢复成雾障。
一切都需要归于最初。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红光散落至尽,岩浆再成雾障,阴沉的黑色又一次覆盖了断崖。
岐奉行没有急着去验证他的猜测,反倒是席地而坐。他在聆听,听崖壁上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他早该发现的。这悬崖绝壁上没有石桥,没有铁链;顶上没有星月更无日光,但重重雾障却能四散飘动,只因为有风。
或许……
所谓的抵御外敌,也只是包括岐奉行在内的一众者的猜测。设计机关的那位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夺取任何一位来者的生命。但凡他真有心要了对方的命,至少环绕断崖的雾障就应该带着毒,而他并没有那么做。他设计的每一个机关都给来者留了退路,就像是在和对方下一盘棋。
若是来者赢了,自是能顺利通过;若是来者赢不了,也只需认输投降,打道回府;但倘若来者冥顽不灵,非要比个你死我活,那他也乐意奉陪。
岐奉行突然就很想知道,设下这些机关的到底是谁?他直觉对方是个很有趣的魔。当然也可能并不是魔。
风依旧在呼啸,越是静下聆听,风声越是清晰。
岐奉行起身,又一次走到了巨石下。这次,他没有点燃掌心火。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其他感官似乎也都被放大了,特别是听觉。岐奉行闭上眼睛,深重的黑色里,耳边的风声一阵又一阵,聚集成了一道无形的长路。
顺着那条长路飞过去,应该就能到达悬崖对面了。
良久后,岐奉行睁眼,转身看向了在身后等待的无忧。
仅从那左右晃动的眼白便知道,这傻小子估计又在担忧了。岐奉行心里竟滋生了一丝歉疚,说好了保他无忧,却总叫他跟着担忧。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与他起了这个名,这不是打自己脸嘛。
岐奉行失声一笑,轻唤道:“无忧,你过来。”
无忧并不清楚岐奉行要做什么,但是大人叫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大人让他过去他自然不可能后退。不过这乌漆墨黑的,他差点又一次走掉下去,但有岐奉行在,他的小命想没有也挺难的。
“大人,现在……?”无忧试探问道。
岐奉行笑了一声,道:“现在我们需要飞过去!”
言罢,无忧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提了起来。他双脚腾空,已然脱离了悬崖地面,到了深渊之上。
“啊啊啊啊——”
一切来得太快!耳边是咆哮的狂风,无忧紧闭双眼,吓得死死拽着岐奉行的腰带。
得亏岐奉行的腰带绑得还算紧实,要不然比他堕魔还要为仙界不齿的或许就是被一个男性扒得衣衫不整了吧。
“到了,莫再叫唤了。”
岐奉行把腋下的无忧放至地面上。
无忧“嗷嗷”了两声,因为方才的惊吓,双腿虚软无力,索性瘫坐在地。他一个见识不广的小人物,自打遇上岐奉行,这一路上也是够……刺激的。
岐奉行没再去管惊魂未定的无忧。既然选择跟着他,以后什么样的危险都可能遇到,这才哪儿到哪儿。多经历一些,锻炼一下心态,于无忧也是好事。
留着无忧自己坐在地面上等候魂归附体时,岐奉行又回头看了看——
夜色依旧浓黑,虽隔着雾障,对面的巨石却隐隐可见。如他所料,度这深渊绝壁果然是要借助风的通道,只不过预想的无间殿正门却没能看见。
“难道说,这盘棋还没下完?”岐奉行低语自问。
“我早就和你说了,无间殿不是个阿猫阿狗就能进来的!”听到这戏谑的讥笑声,岐奉行便知来者是谁了。只见寒崖与落冰从他正前方的夜色深处里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且手里各提了一盏灯笼。
灯笼是红色的,灯身上的图案是用墨笔勾画的。火苗微微摇晃,岐奉行循着光源看了过去,眼眸微眯,只觉得那图案上的内容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寒崖自动忽视了岐奉行那打量的眼神,将手上的红灯笼递给了仍坐在地面上的无忧,嫌弃道:“拿着。帮不了忙,打灯总会吧。”
“……”
说得也是。
无忧支吾了一声后,接过灯笼,口型无声地骂了两句。
寒崖眼皮子抽抽了两下,直觉无忧说得不是什么好话,但他看不明白,也就不好回嘴,又只得继续对着岐奉行调戏了起来,“不过岐奉行,你也不用太难过,好歹你没被砸死也没被岩浆吞噬。身形外貌虽是狼狈了些,但只要命还在,总归是好事。”寒崖说着,似是忍不住大笑,他手握成拳,肩膀抖得如筛糠。
能看岐奉行吃瘪,不仅是仙界同门的乐趣,魔界诸魔也是乐见。
虽然明显能够听出来寒崖是在嘲讽自己,但岐奉行并不在意,因为寒崖说的是实话。实话有时候不好听,但说实话总比说假话要好,况且岐奉行可不会被这点难听的实话给打击到。
毕竟他此刻确实有些狼狈。走五行桥时被天雷吓唬、踏六界门时去了百年修为,到了这悬崖边被巨石砸、岩浆吞……
虽然他命大,一时半会儿没死成,但这身行头也着实……
不大好看。
坦白说,他有一点点累了——
被逐出师门后去极乐城是为了逍遥,堕魔也是因为魔界没那么多规矩,怎么这一天还是两天还是多久?